他的目光掃過江舟川渡,在右肩膀已經凝結成黑紫色的大片血痂上停滯兩秒,又重新挪回青年的那張糊滿鮮血的臉。


    他的語氣變得凝重:「……看來我們來對了。」


    黑眸警官幹脆地轉身,嚴厲道:「山口警官!立刻通知醫院派急救車!」


    「好、好的!」山口就著上司側身的空檔,透過縫隙看到了慘狀,嚇得臉色煞白,拿手機時手直哆嗦,差點摔了手機。


    巡查走到一邊,黑眸警官回頭。


    江舟川渡看向警官證。


    [姓名:長穀川作]


    [年齡:22]


    [職位:警部補]


    *22歲的警部補……?


    他恍惚,這年頭的年輕人升職這麽快嗎?


    長穀川作:「您還能站起來嗎?」


    他沉默兩秒:「不太能。」


    長穀川作蹲下來,掀起眼皮和江舟川渡平視。


    此刻青年狼狽不堪,跪坐在血泊中,1號的死氣沉沉似乎也染在他身上,碧藍色的眸子都像是褪了色。


    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看著青年。


    忽然,他前傾向前,靠得極近,近似耳語:


    「格蘭伯奇。」


    江舟川渡驟然抬眸。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鋒利,原本落寞破碎的影子轉眼間消失殆盡,仿佛隻是長穀川作的一個幻覺。


    巡查打完電話,懵懵懂懂地就要小跑回來。


    長穀川作立刻正色,臉上的凜然正氣一瞬間被扯回身上,又變成了那個嚴肅認真年少有為的警官。


    長穀川作:「先生,請您盡可能清晰地複述一遍當時的情況可以嗎?」


    江舟川渡冷冷地看著他。


    「抱歉。」長穀川作嚴肅重複道,「您的描述對案情記錄十分重要,希望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江舟川渡沉默,半晌才開口。


    「……車禍而已。」


    實話實說,這回答連江舟川渡自己都覺得離譜。


    盡管1號身上有著嚴重的車輛碾壓的傷痕,但腕骨和膝蓋上的槍傷實在明顯,而他自己身上被重力碾過的肩膀更不可能是車禍導致的,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也明白這是個謊言,十分拙劣。


    奈何長穀川作鐵了心要當一個睜眼瞎,而小巡查新上任沒見過世麵,隻知道亦步亦趨,壓根不敢質疑。


    長穀川作:「原來如此,確實是一場性質極其惡劣的肇事案件。」


    「不過,交通事故就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了。您放心!我們在交通科的同僚們一定會盡心盡責為您找到肇事車主的!」


    江舟川渡:我信你個鬼。


    說著,他唰地轉身,舉止間流露出優秀警察的氣息:「田中警官!」


    巡查嚇一跳,慌亂地站直:「到!」


    長穀川作:「麻煩你去找一下附近是否有清晰可用的監控,這對案情調查十分重要!」


    「好、好的!」


    巡查急急忙忙小跑著離開了。


    江舟川渡收回視線,抬眸看著長穀川作,嗤笑:「你裝得很像,身上一股條子的臭味。」


    長穀川作笑吟吟,假裝聽不出譏諷:「過獎,我不過是在完成分內的工作罷了。」


    江舟川渡懶得和這些神神道道的組織成員廢話:「朗姆叫你來幹嘛?不可能隻是收尾吧。」


    長穀川作:「他讓我給你帶句話。」


    漆黑的瞳孔好像瞬間沉下來,斂去光芒,他的注視此刻帶著無聲的威懾,涼意後知後覺地滲出來。


    「14號,不要自作聰明。」


    長穀川作原本的外貌偏向柔和,微長的墨發在他腦後紮起,整個人本應該是流水般溫文爾雅的形象,眉眼間卻不怒自威,使得他本人既有親和力又不缺乏威嚴。


    長穀川作垂眸俯視著青年,對方狼狽不堪的模樣倒映在那雙黑霧般的眼眸中,極大地取悅了他。


    傳達結束,他又換回那副笑意盈盈的表情,江舟川渡總覺得對方正幸災樂禍,頓時覺得這張臉皮十分欠揍。


    長穀川作:「另外,我奉勸你一句。」


    「蚍蜉不可撼樹,組織的龐然根基可不是一個淺薄的小勢力能夠撼動的,江舟君可不要慌不擇路淪落到那種地方去。」


    「畢竟,」他比了一個狙擊的手勢,「琴酒是怎麽對待叛徒的,你作為他的下屬,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江舟川渡怔愣,隨後意味深長地說:「你知道得很多。」


    長穀川作微笑:「哪裏哪裏,想來是不如江舟君的信息詳實。」


    他再次單膝跪下來,從襯衫口袋裏取出一株雛菊,輕輕放在江舟川渡殷紅的右肩上。


    白色的花瓣和微黃的花芯在紅得發黑的鮮血襯托下,顯得更加爛漫。


    他隨手撥弄一下雛菊花瓣,口吻溫柔而親昵,像是情人間的低語。


    「這一切都是你當年選擇背叛的報應,14號。」


    所以,被利用,被拋棄,被掩埋於荒郊野嶺外……


    都是你應得的結局。


    碧藍色眸子的青年低垂著頭,用左手取下肩上的小雛菊,端詳。


    他忽然笑一聲。


    指尖驟然發力,潔白的花瓣被碾碎,鵝黃色的花芯破碎成齏粉。紅色凝固了的血塊剝落,混進雛菊的汁液。


    江舟川渡速度很快,不到半秒,他抬頭,手中的微縮手/槍的槍口緊緊貼在長穀川作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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