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太清楚邦妮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了,她完美繼承了父親的自私自利,和母親一樣冷漠到極點(當然,他也一樣)。


    ——她膚淺自大又傲慢虛偽。


    邦妮明明最看不慣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把他連同死去的父母一起視作她人生的汙點——恨不得他直接死掉,好連同她不願回想的過往與噩夢一起埋葬——卻仍舊在德爾格·阿卡姆(他們親愛的叔叔)麵前偽裝的優雅得體。


    路德其實挺佩服邦妮的——單指在裝腔作勢和虛偽的自欺欺人這方麵。


    明明邦妮在看向自己的時候,眼裏的嫌惡和嫉妒都快要滿溢出來了,她卻還能禮貌虛偽地一直維持著表麵的親近。


    當然了,路德同樣對這個過於幸運的妹妹沒什麽好感。


    比起血脈相連的半身,這對在其他人眼裏理應是世界上最緊密的孿生兄妹,更像是兩看相厭的仇敵。


    他們明明如此相似,卻又如此的不同。


    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們的過往、卑劣與和另外一種可能,像是一麵會讓人痛苦卻總是出現的鏡子。


    路德一直認為,在對彼此的相互討厭上,邦妮應該是和他達成了一致的。


    所以,邦妮·阿卡姆忽然間緩和了態度,甚至為了他願意放棄從前的交際圈來到這片荒蕪的莊園、與世隔絕地搭夥生活......


    是打得什麽算盤?


    她,邦妮·阿卡姆.......


    到底,在想什麽?


    從邦妮改變態度的第一天,路德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她是真的改過自新想起來自己還有個被遺忘的兄長,還是........


    按照邦妮的本性和阿卡姆一派的優良傳統來看..........路德可不覺得會是第一種可能性。


    路德很早的時候就給自己判了死刑,也許可以早到他第一次明白死亡含義的時刻。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有多久會走向終結,不知道邦妮會不會哪天對他舉起屠刀,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


    但是,死前的日子裏,還是可以找點樂子的。


    特別是——表演嘉賓是由他親愛的妹妹特別出演的。


    於是,路德不再繼續思考,而是擺出來了他在人前一貫的羸弱怯懦,順著邦妮的意願對她百依百順,依賴著她。


    同時,路德以抽離的姿態冷漠地審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乏味又帶著點微弱期待,等邦妮露出馬腳,顯露真實的想法。


    路德臉頰上過熱的觸感還清晰依舊,他抑著急促喘息了一下,胃裏忽然有點翻騰。


    路德強迫自己停止思考邦妮是出於什麽想法這樣噁心自己的,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邦妮的最終目地上來打發時間。


    路德森綠色的眼瞳裏漠然地倒影出了柑橘一手拿著鍋蓋,一手拿著夾子和平底鍋裏的薯餅戰鬥的背影。


    邦妮......是想要殺掉他,就像父親當年殺掉母親一樣——擺脫他這個仿佛長在她精彩人生上的黴斑一樣的累贅,獨占財產後遠走高飛嗎?


    路德若有所思:就像她兩天前殺掉那個入室搶劫、同時意圖侵.犯她的外賣員一樣?


    想到了那個送死蠢貨的下場,路德有點走神:那邦妮會把自己和外賣員一樣泡進浴缸裏......酸解掉嗎?


    應該不會吧......


    路德興致勃勃地思考了一會兒,他還是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一樓客房的浴缸可是因此被酸解腐蝕了,血水、碎塊和浴缸的碎塊稀裏嘩啦地掉了地下室一地。


    路德現在還記得邦妮當時在看見浴缸和地麵被洞穿著由猩紅淹沒時的臉色。


    她當時臉色冰冷地看起來像是想把死掉的外賣員,給再拖出來殺掉兩遍一樣。


    邦妮雖然也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但是以她的懶惰,如果要處理他的屍體應該不會再選擇這種麻煩的處理方式了。


    他親愛的妹妹可是七宗罪,宗宗皆負,懶惰猶勝。


    要是路德說,他如果殺掉了邦妮就根本不會想著處理屍體。


    ——反正他死前都不會再離開這棟大宅一步了。


    直接把邦妮拖到隨便哪個遠離他房間的空房間裏,鎖起來就好了。


    阿卡姆莊園又不可能會有什麽上門拜訪的客人,或者警察。


    就他妹妹那金錢維繫的狐朋狗友們,更不可能為了她的失蹤報警。


    換言之,他也同理。


    但是,路德不覺得邦妮能想通這一點。


    事實上,他親愛的妹妹總是喜歡在沒必要多費功夫的地方浪費時間——比如酸解屍體。


    不過.......


    路德覺得他親愛的妹妹也許可能會想把他和那堆被塞進了大花瓶裏的垃圾........埋在一個地方?


    畢竟以他妹妹愚蠢的腦容量,都想不到要用防腐蝕大型塑料盆作為容器,來毀屍滅跡——她看起來就很像是那種會把罪證都埋在同一個地方,方便定罪的笨蛋。


    「呲——!」滿溢的油鍋劈裏啪啦作響,橄欖油因為高溫沸騰著從鍋蓋下湧出,澆落在了天然氣灶台上,讓原本清澈的火苗陡然冒出了黑煙。


    洶湧的火苗膨大著舔舐上了廚房牆壁上曾被路德燻黑的的瓷磚。


    路德眼皮一跳,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嗅到了鼻尖洶湧的油煙味——他愚蠢的妹妹不僅沒開吸油煙機,還把平底鍋灌滿了油,試圖炸滿滿一鍋薯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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