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茺並沒有聽到舒沁在說些什麽,事實上她的意識已經放空了。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裏都是,吃軟飯這三個字。


    吃軟飯,上海方言。舊時指男人靠女人生存。哪怕是引申義,也是指情人之間,一方靠另一方生存。


    那麽,她和舒沁之間怎麽能用吃軟飯這個詞呢?


    這個用法……


    不對。


    ☆、第2章 碰瓷


    一夜好眠。


    雖然做了一晚的夢,但舒茺睡的依舊香甜。


    因為,這個夢,很長,很美,很青春。


    熟悉的學院門前,學長學姐們齊刷刷的分散在兩邊,扛旗的扛旗,舉牌的舉牌。


    一眾穿著清一色服裝的誌願者裏,她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那裏的遲子彥。


    走廊盡頭,他遙遙的臨窗而立,俊朗的眉眼帶著塵煙裏的親和,笑容溫潤。窗外微涼的陽光柔柔的灑進那雙眼,泛著融融暖意。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舒茺冷不丁的想起了《淇奧》。


    「舒……茺?」


    「……嗯。」


    「嗬,舒茺舒茺,書蟲?這名字還挺有意思的。學妹一定很愛讀書吧?」


    「……嗯。」


    那是舒茺有生以來第一次厭惡自己的不善言辭。哪怕是再想靠近麵前的人,醞釀出的話語也始終隻有那麽一個……「恩」。


    畫麵一閃。


    圖書館前,大雨滂沱。


    她看著門外如注的雨簾,在玻璃門內踟躕。身後一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學妹沒帶傘?」嗓音低沉,卻一如既往的溫潤。


    「……學,學長。」


    「走,我送你回宿舍。」


    ……


    她始終沒有抬眼,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垂首,緊緊盯著遲子彥的黑色運動鞋,努力和他那不緊不慢的步伐保持一致。


    雨霧氤氳中,舒茺的眼裏隻剩下那水色漸漸暈開的黑色運動鞋。


    邁開,落地,濺起點點水珠。


    雍容不迫。


    舒茺牌百科全書在彈出這麽一個成語後,徹底死機。


    黑屏,醒來。


    舒茺緩緩睜開眼,眼裏破天荒的盛滿了笑意。


    夢裏的,是她一直悄悄珍藏的記憶。


    「媽,我去上班了!」門外,舒沁的聲音有些匆忙。


    緊接著,便是「砰」的一聲。


    這巨大的聲響讓舒茺徹底從夢裏醒了過來。


    她這才猛然想起,就在昨天,遲子彥這個詞條,已經添加了一個新的釋義——舒沁的新男友。


    妹妹的男友。


    她暗戀了多年的男人,最終成了妹妹的男友。未來的某一天,他或許還會成為自己的妹夫。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夢不僅碎了,碎片還全部紮在心上,拔都拔不掉。


    舒茺愣愣的坐起身,慢慢的蜷縮成一團。


    心髒,好像在一抽一抽的疼,就像被切割成了一條條,然後緊緊絞在了一起,狠狠拉緊,拉緊。


    原來,所謂的「失戀」,真的有這麽心痛啊……


    還是,因為那個女人是她的妹妹,所以才更難過呢?


    等等,不對。


    失戀,是指一個癡情人被其戀愛對象所拋棄。——舒茺牌詞典。


    戀愛對象……


    舒茺摸了摸心口,她從來都是單相思,所以,即便如此難過,也不能叫失戀。


    細細想來,浩瀚詞海,她竟挑揀不出一個詞來精準的描述自己此時此刻的狀態。


    舒茺的喉口泛起一絲絲苦澀。


    這樣放空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去市中心圖書館的路上。


    陽光明媚的有些荒涼,始終驅散不了舒茺心頭的陰影。


    腦海裏,有關遲子彥的記憶,揮之不去。


    若換作平常,她也就任自己沉溺了,但現在,她隻覺得這些記憶……陰魂不散。


    陽光暖暖的,打在臉上,讓她莫名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些暈……


    她推了推眼鏡,低著頭在人、流中有些跌跌撞撞的穿行。


    突然,不遠處一輛車鳴起了笛。


    那尖利的鳴笛聲乍然響起,舒茺腦中也被激起了一陣暈眩,腳下不由得踉蹌了一步,隨即整個人便失去了平衡。


    意識猶存的最後一刻,她覺得,自己似乎撞到了什麽人……


    ===


    「嘀嗒——嘀嗒——」


    恍惚中,舒茺覺得身下軟軟的,鼻端縈繞的都是消毒水的氣味,有些刺鼻。


    有些茫然的睜開眼,眼前的光暈漸漸散開,世界卻還是模糊不清,隻能依稀看見條紋圖案的天花板,非常陌生。


    舒茺扶著昏沉的頭,艱難的坐起身。


    由於沒戴眼鏡的緣故,舒茺眼前的景象仍是一片模糊,隻有可辨的輪廓。


    白色的被單,白色的牆壁,戳在自己手背上的針頭,她這是在……醫院?


    「醒了?」


    病房的角落裏,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卻不知為何,有些悶悶的。


    舒茺嚇了一跳,連忙向角落裏看去。


    模糊不清的光束下,一穿著黑色衛衣、帶著黑色口罩、整張臉都隱在連帽下的男人靜靜坐在窗邊。


    有那麽一刻,舒茺甚至以為是逆光的緣故。否則……怎麽會有正常人把自己裹成這樣出門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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