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湧上心頭,令他忽然鬆開了薑嶠的手,驀地起身,後退了兩步。


    「……好,那就等大婚之日。」


    鍾離慕楚閉了閉眼,拂袖離開。


    隻留下薑嶠一個人躺在床榻上,怔怔地盯著帳頂,半晌回不過神,眼裏盡是錯愕和震驚。


    ***


    四月十五,黃道吉日。


    黎明將至,天光未亮,正是夜色最濃厚的時刻。薑嶠便已坐到了妝檯前,身後是鍾離慕楚為這場婚事特意請來的幾個梳妝娘子,都是建鄴城裏資歷最深、有名有姓的。


    薑嶠在建鄴沒有娘家,所以鍾離慕楚安排她從鍾離氏的別院出嫁,昨晚就吩咐牧合將她送到了這裏。


    薑嶠望著銅鏡裏的自己,和身後無比熟稔地為她梳妝盤發的娘子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後半開的木窗,微微打了個寒顫,「風有些冷,煩請將窗關上吧。」


    梳妝娘子猶豫了一下,來之前屋外的侍衛曾吩咐過,無論這位新嫁娘說什麽,都莫聽莫答。可隻是關窗這樣的小事,應當是無妨吧?


    鏡中,薑嶠抬眸,目光盈盈地看了一眼梳妝娘子。梳妝娘子被看得有些不忍,終是轉身走到窗前,將窗戶闔上。


    「多謝。」


    薑嶠收回視線,目光不經意從房中角落裏的熏爐上掃過。


    熏爐裏正燃著香,一縷一縷白煙緩緩飄了出來,在密閉的屋內縈散開。


    片刻後,妝容隻剩下最後一步。梳妝娘子為薑嶠遞上紅紙,薑嶠輕輕抿了一口,唇瓣立刻染上了嬌艷欲滴的紅色。


    忽然,身後傳來幾聲倒地的動靜。


    薑嶠身邊的梳妝娘子詫異地回頭,隻見其他幾個梳妝娘子和婢女竟都莫名其妙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她嚇了一跳,張口就要喚人,然而下一刻,她自己的眼神也開始渙散起來,踉蹌幾步,扶著妝檯軟軟地栽倒了下去。


    轉眼間,除了薑嶠還穩穩地坐在原位,屋內的其他人都已失去意識,橫七豎八地昏睡在地上。


    薑嶠垂眼,施施然起身,在屋內踱步繞了一圈。若放在平時,她怕是沒那麽容易集齊五行之物,可今日是她的出嫁之日,鍾離慕楚為她準備的陪嫁應有盡有。


    她隨手拾撿起陶器、剪刀、木枝一一放在相剋的方位,又慢條斯理地倒了盞茶,緩緩擱下,最後才拔出自己發間的金簪,走到銅鏡前,一揮手,將簪尖狠狠紮向了鏡麵——


    牧合奉鍾離慕楚之命守在屋外,突然聽得裏麵傳來一聲器物碎裂的巨響。


    牧合瞬間變了臉色,一腳踢開屋門,帶著人闖了進去。


    屋內,梳妝娘子和婢女都昏倒在地,薑嶠卻不見蹤影。而妝檯上的銅鏡已經四分五裂、碎了一地,金簪卻狠狠紮在了鏡麵中央。


    牧合心口一緊,剛要叫人搜尋薑嶠的蹤跡,隻聽得吱呀一聲,身後的房門竟是突然合上。


    頃刻間,屋內的日光像是被什麽吞噬了一般,驟然一黑。


    牧合等人大驚,驀地拔出了手中的刀,嚴陣以待。可黑暗中,他們不僅什麽都看不見,更是什麽也聽不見,視覺、聽覺甚至就連嗅覺都喪失得一幹二淨。


    未知帶來的驚懼,令其中幾個死士亂了方寸,腳下稍微挪動了幾步,便與其他人撞上,也不知是誰先不分敵我,刺傷了另一人,場麵頓時變得更加混亂。


    牧合也挨了兩刀,臉上還濺上了旁人的血,但他卻是所有人裏最鎮定冷靜的,迅速摸索著避開了自相殘殺的亂局,躲到了角落,後背緊緊貼著牆壁。


    陣法……恐怕又是上穀許氏的陣法……


    若要破陣法,就得找到陣眼。


    牧合忽地想起了那支紮在銅鏡上的金簪,於是憑著印象裏的方位朝妝檯挪了過去。


    就在他離開牆壁的一瞬間,身穿紅色嫁衣的薑嶠便出現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如影隨形。


    嫁衣的裙擺在地上拖曳出沙沙聲響,可牧合卻毫無察覺。


    薑嶠眼裏閃過一絲恨意,隨即將手探至袖中,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勾魂」……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裏紛亂的動靜才終於平息。


    房門「吱呀」一聲從內拉開,薑嶠緊緊攥著沾血的「勾魂」,扶著門框從裏麵走了出來,眉眼間略微有些恍惚。下一刻,她察覺到什麽,緩緩抬眸。


    看清從暗處蜂擁而來的軍隊,薑嶠的步伐倏然頓住,眼底閃過一絲震愕。


    鍾離慕楚派來看守她的,竟然不止有牧合和那些死士……


    ***


    當日光徹亮,整個建鄴城從晨藹中甦醒,鍾離氏的別院外,卡著良辰吉時響起了爆竹聲。


    華貴的紅色花轎被一眾侍衛、婢女簇擁著,從別院裏抬了出來,浩浩蕩蕩地朝鍾離府行去——


    看熱鬧的百姓們聚集在了長街兩側,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路排到了長街盡頭,距離鍾離府百米的位置,才被戒備森嚴的禁軍攔住,不能再靠近一步。


    在花轎到達之前,這場婚事的賓客已經到了七七八八。建鄴城有名有姓的世家權貴幾乎都聚在了一起,就連旁人以為會避嫌不出麵的霍奚舟,竟然也準時出現在了鍾離府外。


    百姓們遠遠看見霍奚舟下馬,頓時更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議論起來。


    霍奚舟今日仍是一襲黑衣,隻是袍袖和衣擺都以金絲繡了紋路加以點綴,沒有往日那般陰森煞氣。他身後跟著彥翎與幾個佩刀的親衛,手裏都捧著賀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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