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奚舟也及時鬆開手,看著她退至安全距離,才冷冷地出聲,「處心積慮留在侯府,你想做什麽?」


    薑嶠心裏一咯噔,強行壓下慌亂和無措,緩慢地眨了眨眼。


    彥翎早就識趣地帶著掌燈的下人退到了遠處。此刻,小道上隻剩下薑嶠與霍奚舟二人。


    「願為西南風,不求入君懷。」


    霍奚舟覷了薑嶠一眼,嗓音裏仿佛摻了冰渣,口吻譏諷恣肆,「你我素未謀麵,哪兒來的狗屁傾慕?」


    「……」


    薑嶠從前接觸的都是些世家貴族,還從未有人對她說出此等粗俗的話,一時間差點表情失控。


    「今日你兩次失態,皆是因為薑嶠。」


    霍奚舟停頓了一下,審視的目光落在薑嶠身上,眉眼間鋒芒畢露,「你是廢帝舊部。」


    並非疑問,而是肯定句。


    薑嶠臉上閃過一絲驚愕,瞬間紅了眼,身體微微發抖。


    霍奚舟不急不緩地開口,「費盡心思接近我,是為了替薑嶠報仇?」


    薑嶠的臉上仍維持著無辜、難以置信的表情,可蜷在衣袖中的右手,卻不著痕跡地動了一下。


    霍奚舟一眼瞥見她的小動作,於是抬腳往前走了兩步,逼至薑嶠身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若想動手,此刻恐怕就是你最後的機會,還等什麽?」


    樹影斑駁,灑在霍奚舟冷峻森然的臉上,更將他嘴角那抹笑襯出了一絲戾氣。


    薑嶠眸色一顫,猝然抬手。


    霍奚舟眼裏鋒芒乍現,一把扣住薑嶠的手腕,胳膊猛地一使力,便將她甩靠在了身側的樹幹上。


    後背重重撞上樹幹,薑嶠疼得一下咬住了唇,臉色煞白。身後的梧桐樹輕晃,樹上的梧桐花瓣簌簌落下。


    月色溶溶,一男一女在梧桐樹下身影交疊。夜風幽幽,暗香浮動,淺紫色的花瓣飄飄然落在二人的頭頂、肩頭、衣擺……


    若不論緣由,必然是唯美至極的談情畫麵。


    「不自量力。」


    霍奚舟神色冰冷,扣在女子皓腕上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薑嶠死死咬著唇,卻還是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終於鬆開了攥緊的右手。


    然而令霍奚舟意外的是,那從掌心落下的竟不是什麽毒針暗器,而是一張揉皺的字條。


    霍奚舟眸光微縮,抬手接住那墜落的字條,展開。一行眼熟的簪花小楷映入眼簾——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霍奚舟一下怔住。


    趁他發愣,薑嶠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推了他一把。


    霍奚舟不自覺鬆手,薑嶠這才從他的桎梏下掙脫,皓腕上烙下了一圈極為刺眼的紅痕。


    她仰起慘白的臉,唇瓣微顫,眸光氤氳,委屈至極地盯著霍奚舟。


    霍奚舟被她盯得眉心一跳,臉上的寒霜消失了些許,「你……」


    薑嶠眼裏噙著的淚水一下洶湧而出。這一哭便像是打開了閘門,再也收不住了。


    她一邊嗚嗚咽咽地哭著,一邊蹲下身從地上拾起樹枝,想要在地上比劃,卻不料樹枝沒能承受那力道,徑直斷在了手裏。


    霍奚舟:「……」


    薑嶠扔開斷枝,哭得更凶了。?


    第4章 傾心


    壓抑又難過的哭聲,聽得霍奚舟額角隱隱作痛。


    他霍然伸手,一把拉起半蹲在地、滿臉無措的小娘子,動作卻不再像之前那般兇惡霸道。


    霍奚舟將自己的手遞到薑嶠麵前,不自在地沉聲道,「寫。」


    薑嶠止不住地抽噎著,飛快地在霍奚舟掌心寫起了字。


    「那日在鞦韆架上,妾對侯爺一見傾心」


    「侯爺自己不信一見鍾情,便也不許旁人情難自已嗎」


    鞦韆架……


    霍奚舟擰眉,想起什麽,很快又定下神,仔細分辨起掌心的字。


    「廢帝薑嶠,凶毒暴虐,人人得而誅之!妾身不過是自幼膽子小,見不得拆骨扒皮的手段,如何就成了那暴君的人?」


    「妾身從未奢求侯爺多看一眼,侯爺為什麽偏要如此疑心?將妾的真情實意放在腳底踐踏!」


    「妾身願發毒誓,若是廢帝的人,若存了害人之心,便不得善終,連那薑嶠也死都不得安寧!」


    霍奚舟眸溏淉篜裏光閃了閃,垂眼看向薑嶠。


    如此毒誓,效忠薑嶠的人不可能脫口而出。


    薑嶠那張姣若秋月的臉,此刻因氣惱變得鮮活而張揚。霍奚舟低著眼,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她。


    他的目光一路上移,從薑嶠緊抿著的唇、哭紅的鼻尖,到那沾著淚珠的眼睫,最終,落在眼尾的淺痣上。


    有那麽一瞬,霍奚舟竟是晃了神,眼前突然閃過另一張魂牽夢縈的麵孔,分明五官沒有那麽相似,可眉眼竟詭異地重合了……


    薑嶠還在寫著字,手指在霍奚舟掌心不停比劃,速度越來越快,字跡越來越潦草。


    霍奚舟倏然收攏了手,將那根纖細凝白的手指也握進了掌心,冷聲道,「夠了。」


    薑嶠動作僵住,抽泣聲戛然而止。她緩緩抽回自己的手,扭開臉望向別處,吸了吸鼻子。


    「就當是我多疑。」


    霍奚舟不耐地添了一句,語氣冷硬,「走。」


    半晌,薑嶠平復了情緒,從袖中抽出一條帕子,擦幹眼淚,整頓完畢,恢復了白日裏嫻靜恬淡的模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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