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完了手,火沒了就把帕子隨手一丟,踩上去走到銅牛麵前。左右端詳了一遍,想上手又擔心燙,猶豫了一會兒站到了牛頭前。看了眼地上被印上了一個鞋印的手帕,嫌棄的別過眼,又想了一會兒後,突然伸手探進了張開的牛嘴裏。


    牛嘴裏麵呈波浪形,果然如秦望舒所說那般,喉嚨深處有幾個孔,小指母就能塞住。他收回了手,過於厚實的手背通紅一片,尤其是手指處,腫得老高。他像是察覺不到痛意般,隻是吹了吹便放下,肯定道:「秦作家真是博學廣識。」


    他晃了晃腦袋,看向狀似毫無破綻的銅牛,道:「昨日匆忙上山,不料山路堵塞,在車裏等了一天,今早再上山時,又通了。真是老天開眼,更巧的是,竟然撞見百年未曾有過動靜的銅牛奏樂,秦作家知道是誰嗎?」


    秦望舒不接他的話,隻道:「金會長想看嗎?」


    他皺著臉,很是糾結,最後搖了搖頭道:「使不得,太殘忍。」


    然後又道:「聽聞秦作家學過西醫,沒少和血腥之物打交道,想必極是大膽,不如秦作家替我瞧瞧?」


    秦望舒看著他裝模作樣,沒應下。他身後的下屬上前了一步,緊逼之意明目張膽。


    她冷眼旁觀,不肯屈服。


    兩人就這樣僵住,金城知她篤定自己不敢對她真動手,雖恨得牙癢癢卻也沒辦法,他轉頭對著下屬厲聲喝道:「一群沒規矩的東西,秦作家都敢不尊敬,滾下去。」


    之後又笑著一張臉,不是對秦望舒,而是夏波道:「夏軍官,可是要做任務?」


    攪屎棍。夏波腦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他沒應下,學著金城道:「不著急。」


    金城恍然大悟,忙道:「銅牛太燙,是該等等,不著急。」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站在這裏幹耗著。金屬導熱很快,溫度上得快,也散得快,更別說銅牛接觸麵積大。金城和秦望舒兩人都上了手,但時間不同,嚴重程度又有不同,一個是看著嚇人,一個是真嚇人。


    秦望舒知道開銅牛這事到底還是要自己來,夏波不知底細,金城擺明了態度,早開晚開其實差別不大,但拖到最後也並無不妥。她起了閑聊的心思,就著金城之前的問題答道:「蔡明已有一日未見,金會長不怕看見故人?」


    秦望舒嘴皮子厲害,金城早有討教,如今事不關己,更是毫無波動,但麵上仍是露出悲切之色道:「人各有命,過些日子就是清明,正好送些銀錢。」


    秦望舒聽了簡直要發笑,她和金城真要算起來,一個教堂修女,一個金家會長,兩者無冤無仇,偏偏中間隔了一個葉大帥。撇開現狀不談,她對金城的欣賞遠超夏波,尤其是見對方行事後,若不是毫無底線,確實值得結交。


    她想了想道:「金會長滿意這個位置嗎?」


    金城心領神會,這次沒了那層偽裝,他直言道:「上頭的風景更好。」


    她贊同道:「教堂有閣樓,每次往下課俯瞰全城,確實令人心馳神往,神魂顛倒。」


    他接道:「葉大帥府邸也是,風景雖不同,想必也是一樣的。」


    她否認道:「高度不同,怎麽會一樣?」


    金城一拍腦袋,受教道:「秦先生有什麽高見?」


    「昔有詩人杜甫寫過一首《望嶽》,其中有一句印象頗深,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她笑了笑,沒再理會金城,走到銅牛麵前。


    她背對著眾人,金城和夏波皆是看不見她舉動,隻知道她要開銅牛。金城神色莫測,他反覆觀察了銅牛,確實沒有任何發現,他雖信秦望舒的話,可和自己比起來,仍是動搖。


    正當他在思量時,隻聽見「喀嚓」一聲,緊接著是酸牙的金屬摩擦聲,秦望舒轉過身笑道:「打開了。」


    金城和夏波快步上前,隻見銅牛背脊處掀開了一個蓋子,裏麵罩著一層銅絲網,焦炭的味道傳來,裏麵確實有人。


    金城顧不得其他,拿出刀對著絲網處一挑,就撬開了。黑漆漆的焦炭麵目全非,看不出分毫。他似乎想要翻出來認領,手卻又停在半空中,不知是怕髒還是怕預感成真。


    秦望舒站在一旁,歪著腦袋往裏看去,突然她咦了一聲,伸出手靠近了些,半個胳膊就擠了進去,扒拉了兩下掏出了一個蝴蝶結。


    說是蝴蝶結其實是髮夾,許是運氣好,並沒有接觸到金屬本身,從而保留了下來,就連後麵的鐵夾子都未曾融化,隻是捏起來頗為燙手,且有些軟。最為明顯的是,髮夾上有一點黑,是不小心染上去的泥漬。


    金城看著這個髮夾,心裏咯噔了一聲,就聽見秦望舒道:「這不是金小姐的貼身之物嗎?」


    她說完後驚覺此話不妥當,又掩著嘴安慰道:「死生之事,各有天命,金會長看開些。過些日子就是清明,所謂來得早不如趕得巧,正好燒些銀錢,讓金小姐好上路!」


    第64章 真假(上)


    金城死死盯著秦望舒手中的蝴蝶髮夾,金家的小姐手裏一向沒少過錢,而金伊瑾買過的東西太多,他根本記不住,更別說隻是一個不值錢的髮夾,更是毫無印象。


    但他不認為秦望舒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見證的人太多,一戳就破,不過是單純的要激怒他而已。


    他點了點頭,挺著肚子走上前,從她手裏拿過髮夾,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隻有一股說不出的焦味,帶點點些微的肉香。他記得金伊瑾有一段時間很是迷戀西洋的香水,尤其是玫瑰花味,味道濃烈、馥鬱馨香,每當她噴身上時,走路總是帶著一股香風,在家裏走上一圈,整個屋子都是這個味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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