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舒無聲地笑了笑,她想起了一些以往的事。


    秦家村地方就這麽大,即便張雪再怎麽不情不願也仍是磨蹭到了門前。秦凱在打鐵,叮叮噹噹的聲音從草棚傳來,並未注意到她們的到來。


    張雪躊躇不肯上前,秦望舒借著機會打量了四周。村裏的鐵匠有一門好手藝總是不缺錢的,秦望舒就從敞開的大門裏看到了不少相對講究的小玩意。


    青花瓷繪的涼水壺,整齊的茶盞被收在了小木盤裏,一張桌子四個條凳,相較其他人多了一些擺放的櫃子。她抬腳就要往裏走,被張雪的手絆住。


    她比了一根手指在唇上,示意對方噤聲。又鬆了手,放輕腳步。


    秦望舒先看的是大門。秦老爺子家的大門桃木栓,裏外都貼著門神,門外的半舊不新看不出異常,門裏的因為村中往來都多少沾親帶故些,故而大門敞開擋住了也看不見。


    秦蘇家就沒這麽講究,隻有門外貼了門神,但睡覺的屋子上卻掛了一個小小的八卦鏡,模樣粗糙,沾了不少灰也看得出年歲不短,應該是張寡婦所為,秦蘇本人並不知情。


    秦凱家就更有意思,門裏門外都沒有門神,在秦家村內像是個異類。她覺得有趣,轉而又摸了摸茶壺。壺子是冷的,常年打鐵溫度高,喝冷水是常態。她又揭開茶蓋,茶水呈淡淡的黃色,卻不見茶葉。


    她湊近聞了聞,有一股很淡的甜膩氣息,像是糖?她不確定,又摸了摸壺嘴,有些粘,是糖。


    她招了招手,壓低聲音道:「什麽樣的人喜歡吃糖?」


    第20章 巴掌(下)


    「孩、孩子吧。」張雪不確定道。


    嗜甜的人並不少,但在張雪印象中大多都是哭鬧的小孩,甜的滋味總是比其他要來得美妙,所以她每次喝完藥後總是會吃上一口蜜餞,這樣仿佛連嘴裏的藥都甜了。


    「還有呢?」


    張雪猜不透秦望舒的想法,也不明白她現下的舉動,但她被嚇怕了,於是分外老實。她是記者,博聞強記,此時搜肚刮腸也隻是隱約有點印象。


    「好像是一種病?」她依稀記得上學那會兒,有位女同學在課堂上暈倒,老師卻是習以為常地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塞進那同學的嘴裏。


    奇怪的是沒多久,女同學就清醒了。張雪看得仔細,她就坐在旁邊,女同學倒下的方向正好是對著她。她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冰冷濕滑的觸感過了這麽多年,依舊清晰。


    那時她是在外留學,後來老師說這是一種生理反應,具體的她已經記不清,隻知道吃糖便能解決。


    「對,是低血糖。」秦望舒補充道。


    低血糖的生理症狀秦望舒很熟悉,教堂不少清修的信徒會以飢餓來紀念感恩神的賜福,所以他們在禱告時身邊也總離不了人。低血糖不是大病,一塊巧克力就能治癒甚至還能管上一天的飢餓,但放任不管也是會死人的。


    「你是說秦凱有病?」


    秦望舒勾勾嘴角道:「我隻是懷疑。」


    張雪愣愣的,她從來沒去考慮過這些,就像是她借住在秦蘇家,也從來不會去想秦蘇一樣。她隻是跟著他們來秦家村找銅牛,這是一趟任務,至於鹿死誰手她不在乎,她隻在乎她的第一手獨家報導。


    人和人的差距有多大?螻蟻和人,她和秦望舒。


    秦望舒抬起頭,大步邁開,又突然回頭。她伸出手,緩慢而又慎重地拉過張雪,隻是在抬眼那一瞬,視線飄在了木托盤上,下一秒又恢復正常。


    專心致誌的男人最是迷人。這話不知是誰說的,那會兒風靡了好一陣,若是要加上一個前置,那便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張雪看著麵前這個凶神惡煞的男人,隻覺得膈應。


    「秦凱叔。」張雪受不了這沉默,率先開了口道:「這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立馬被秦望舒掐了一下,她抖了抖,立馬改口道:「我是來問問秦蘇的事。」


    「秦蘇——」她張了張嘴,豁的腦子就一片空白,她下意識想要去看秦望舒,對方像是未卜先知一樣退了半步,成功地把她擋在了前麵。


    「那丫頭怎麽了?」秦凱對秦蘇的關心不似做假。流連在張雪臉上隱晦的眼神在聽到秦蘇那一刻,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這段時間借住在她家,小姑娘一個人獨自生活不容易,可惜她麵皮又薄,所以就來問問你了。」一個謊言隻要開了頭,就會有千百種方式接下去,張雪越說越順,到最後竟自己也信了。


    她垂下眼笑得溫婉,是在外人麵前慣有的模樣。遮住的眼簾子看不見秦凱的神色,無形中的枷鎖像是解開了,她覺得渾身舒坦。


    「我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雖然這次來村子帶的東西不多,但多少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她擰起眉,慢慢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帶著些小心和期冀,像是水浸泡過般,熠熠生輝。「秦凱叔你能和我說說嗎?」


    秦凱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緊接著是一聲賽過一聲的心跳,撲通撲通,仿佛要從喉嚨口跳出。莫大的歡喜劈頭蓋臉地砸向他,他隻覺得頭暈目眩,本就汩汩的血液更是躁動,讓他覺得自己隨時會暈倒。


    「秦、秦蘇她、她——」他激動的結結巴巴,四方的臉上雖然滿是糟糟的胡茬子,竟也看出了幾分鐵漢柔情。


    張雪白膩的肌膚就在眼前晃動,那張柔弱的美麗的臉近在眼前,似乎他隻要稍稍伸出手便能碰到。他以前對缸看月,覺得月亮屬於他,伸手一撈卻發現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張雪不一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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