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雨月捋著兔子耳朵,思索了一番紅燒兔頭的做法。


    戶衣問她:「夫人不願意養著嗎?」


    水雨月道:「看著傷心。」


    戶衣堅持要養:「畢竟是少主留下的,夫人若不喜歡,我養著便是。」


    水雨月沒轍了,隻好道:「給我找點菜葉來。」


    數日後,暮廣即位登基,改國號長寧。文有良臣,武有猛將,輔佐在側,海晏河清。


    半月後,暮廣已經初步穩定了朝綱,便開始著手徹查水相舊案,為水家平反。沒有了晁家的阻撓,舊案查得極快,晁家倒台後曾經追隨過的朝臣紛紛向暮家投誠,交出的證據堆積如山。就連趙家也自知大勢已去,來到堂前負荊請罪。暮廣命李直主理此案,一條不落地清數了晁趙兩家的罪狀。


    水相大案查了整整兩個月,背後牽引出無數不見光的罪惡,才算是把前因後果全部查清。暮廣當堂結了案子,使水家族人屍骨歸於祖墳,又親自為前左相水鬆臣立牌建廟,正其聲名。


    按照規矩,帝王生母應該得到加封。更何況水一方身份尷尬,如今兒子登了天,總算有權力為生母加個尊號,讓天下人知道水一方是暮淵的妃子。大臣們進宮請了幾次,暮廣卻裝聾作啞,為先帝的妃子們一一加封,卻閉口不提水一方之事。大臣們瞧出了忌諱,也不敢再提,隻好由他去了。


    暮廣去見訴蘭,訴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倒是極為罕見地和他講了些水一方曾經的故事。


    也不說那些光宗耀祖的,隻挑了些年少之時的糗事來說。暮廣含笑聽著,末了要走時忽然問她:「封號一事,我並未提到母親。您以為如何?」


    訴蘭看了他一會兒,知道他什麽都懂。又想起水一方來,心中複雜,擺了擺手,道:「皇帝去忙吧。」


    新帝有令,不準人動水家舊宅,又使人去問如今水家唯一的後人如何修繕。水雨月想了想,隻說道:「不必修了。」


    邊聲起一愣:「不用修了?那就這麽荒廢著?」


    水雨月點點頭,道:「是。」


    邊聲起想起水家當年一夜荒涼,又想起這些年以從水相府前經過為恥的京中眾人,一時無話。


    水雨月平淡道:「修繕給誰看,不會再有人住進去了。」


    她笑笑,道:「當年水家上下千人,如今也隻剩我一個了。」


    孑然一身,失去一切。


    還好她還有自由。


    暮城雪為她換回來的自由。


    又一個月後,大將軍邊聲起受命揮師西征,僅用半年便屠其主帥,一雪前恥。胡族群龍無首,奉禮歸服。大楚戰神邊聲起在世統帥王軍之時,四境烽煙不起,楚國疆土安寧。


    在此期間,暮廣又下令歷數春歡樓累累罪行,推倒早已變成廢墟的高樓,追剿春歡樓賊首。竇媽媽的畫像被貼了滿城,半月後有人舉報其行蹤,官府差人將其捉拿歸案。老鴇受了重傷,原本就是撿回來的命,現下傷病纏身,沒等到行刑的日子便病死獄中。


    畢竟是位傳奇人物,人們難免議論。後來據知情人士稱,這竇媽媽其實曾和晁坤有一腿。


    「什麽?那晁坤不是和......」


    問這話的人不敢再說,自己封了嘴,瘋狂眨眼。


    「哎呀,還不允許他們有權有勢的有點風流韻事了。你們就不好奇,晁府之中並無夫人,晁坤連小妾都沒納一個,那晁家公子晁燮是怎麽來的嗎?」


    「難不成......」眾人驚呼。


    「誒,對。那罪人竇氏心中屬意晁坤已久,奈何晁坤眼裏沒他。後來不知怎的竟懷上了孩子,多半是竇氏用的什麽計策。晁坤原本不想要的,但後來不知道那竇氏和他說了什麽,聽說老爺子也找他談過話,他就把孩子留下了。」


    曾經的傳奇已經變成歷史,多少勾心鬥角,恩怨情仇俱都變成京城百姓們茶餘飯後的樂談笑料。


    ***


    大戰之夜,春歡樓眾人各自逃散。阿茶收拾了細軟,帶著祭拜過後決定雲遊的阿蕊離開楚京。後來又遇見獨自一人的阿香,本欲邀其同行,卻被對方婉拒。阿香在楚京做了半輩子花女,陡然沒了枷鎖,隻想半生自由。她不願與人同行,自己一人收拾了行裝,走出王都地域。


    水雨月也收拾舊物準備離開,卻從角落裏翻出了從前用來和暮城雪傳訊的那隻機械鳥。


    有陣子這鳥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了很久,水雨月怎麽找也找不到。戶衣知道那是少主的遺物,也幫著上上下下地找,可任兩人怎麽找就是找不到。


    有迷信的侍衛安慰她們:「或許是少主喜歡那鳥,將它帶到下麵去了。」


    水雨月心裏雖然不信,但時間一長也就接受了這個看似荒謬的說法。


    乍一翻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也到陰間來了。


    一道聲音忽然毫無徵兆地在她耳邊響起,恍惚間又回到了春歡樓四樓那間她曾和暮城雪約期相會的屋子裏。


    「這是機械鳥,可以飛行,傳訊。可寫下信箋置於其內,無論我在何處,它都會將信送達。」


    興許你什麽時候想見我,需要我,就敲敲這隻鳥,我就會來到你身邊。


    水雨月愣了半晌,忽然開始瘋狂翻找。


    戶衣一早便出去了,侍從們也不知道都去哪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水雨月終於翻出了一張宣紙,手忙腳亂地撕下來一小條,又湊齊了筆墨,捏著筆就要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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