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過錢了的。暮城雪明白自己不該用銀子來衡量水雨月的價值,買走她本該屬於自由的夜晚和白晝。但就是有那麽一點委屈不斷地在人心尖上噬咬,為何別人就可以抱她,可以親她,可以讓她笑。


    自己為什麽不可以。


    花魁感受到了旁邊沉默的哀怨,無聲地笑笑。片刻,水雨月朝她這邊挪了一點,然後翻了個身,將後背放在暮城雪懷裏。


    暮城雪怔愣片刻,輕輕攬住水雨月的肩膀。她抻抻被角,將花魁收進自己懷中。


    水雨月背對著她眉眼彎彎,團起身子縮進背後溫暖的懷中。


    暮城雪這般抱著水雨月,很安心地睡了很久。


    ***


    戶衣今日被派了出去,於是隻有子衿站在春歡樓外焦心地苦等青樓行樂的少主。快到晚間總算瞧見暮城雪出來,趕緊快步上前,匯報導:「東西已經帶上了,林太醫今日正在家中。二皇子也在王府,少主要先去見哪一個?」


    暮城雪想了想,道:「見太醫。」


    敲門聲響起,下人去開門,見是兩個陌生人,便問道:「二位找誰?」


    暮城雪道:「尋林太醫。」


    「姑娘所為何事?」


    「友人重疾。」


    那人行了一禮:「且容通報。」


    不多時,那人回到門前,再禮道:「二位,林太醫有請。」


    丹藥


    林太醫年事已高,賓主行禮後便靠在床上,問道:「二位有何貴幹啊?老朽行將就木,身體不適,還望見諒......」


    暮城雪看了子衿一眼。子衿會意,彎身一禮後便退了出去。


    暮城雪撩起袍子,跪坐於席上:「在下心中有惑,還請先生莫要驚訝。」


    林太醫笑笑,無所謂道:「能有什麽驚訝的——」


    暮城雪於是直截了當地張嘴問道:「陛下還有多久?」


    「咳咳咳——」


    林太醫餘音未落便被打臉,心裏頓時掀起驚濤駭浪。他一邊偏頭咳嗽,一邊偷眼去瞧暮城雪,發覺這人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剛剛說的話有什麽不妥,雲淡風輕地喝著茶。


    林太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顫著手指瞪大眼睛問:「你......你這是要謀逆嗎......」


    「自然不是。」暮城雪答。


    林太醫心下稍安,撫著心口顫道:「恕老夫直言,姑娘說話未免太過......驚世駭俗,這畢竟是天子腳下,京都牆內,姑娘言語還當注意......」


    暮城雪恍然,彬彬有禮道:「失禮了。隻是驚恐先生非我本意,還望先生解答。」


    林太醫再次梗住。許久,他才開口道:「聖上龍體無恙,自是與天齊壽,福祿綿長......」


    暮城雪道:「先生不必瞞我。昨日入宮,陛下麵色青灰,眉間鬱結難解,行止時咳嗽不斷。我雖不懂醫術,但也知此並非良兆。」


    林太醫無話可說。這姑娘居然還能進宮?看她衣著氣度俱是不凡,必定非富即貴,又能入得宮中,究竟是何身份?


    他緩了緩顫抖的嘴皮子,竭力鎮定道:「聖上龍體,恕老夫實在無法言說......畢竟陛下天威,豈可妄言......」


    暮城雪沒說話,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不緊不慢地推到林太醫麵前。


    林太醫沒接,疑惑道:「這是何物?」


    暮城雪一笑:「先生一看便知。」


    林太醫看她一眼,謹慎地慢慢打開盒子,見裏麵躺著兩個小紙卷,下麵還壓著一封信。他伸手拾起一枚,細細展開閱讀,瞳孔忽然張大。


    他讀了半晌,抖著手放下紙卷,又去拿那封信。


    他看完了,臉色更差了。


    「你......你怎麽能查到這些......你究竟是誰?」


    暮城雪想了想,報了名字:「暮,暮城雪。」


    「......」林太醫不認識暮城雪,但他還沒老到不明白暮是什麽意思,囁嚅片刻,有氣無力道:「您既是天家貴女,又何必來問我......」


    暮城雪隻是道:「如若太醫手持此物,令正令郎泉下有知,想必也當安心瞑目。」


    從前水相下獄一事波及甚廣,林太醫也被牽連其中,得罪了以晁家為首的禍亂一黨。對方權傾朝野且手段狠毒,林太醫自然毫無招架之力,妻兒無辜喪命。苦於人微言輕,手無實證,對方又勢力龐大,不敢招惹,多年隻得忍氣吞聲。如今得了證據,自是欣喜若狂。


    「隻是那晁家......」他欣喜過後,又想起對方勢力,麵色又灰敗下去。


    暮城雪氣定神閑,道:「先生不必憂心,願助一臂之力。」


    「可......畢竟時隔多年......」林太醫猶疑道。


    暮城雪胸有成竹道:「先生且看,我為先生一雪冤屈。」


    對方畢竟是皇室,林太醫動了心,問道:「你給我這些東西,就為了知道陛下的身體嗎?」


    暮城雪頷首,道:「請講。」


    ......


    據林太醫所言,皇帝每兩日都會進一顆丹藥。那藥極其狡猾,太醫令一眾神醫俱是無知無覺,他也是機緣巧合在皇帝染疾身體虛弱之時才察覺陛下脈象有異。他心中驚惶,曾尋了由頭摸進煉丹房查探那丹藥來源,幾次探查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術士為陛下煉出來的丹藥,竟是經了王公公的手,早已調換成了慢性毒藥。


    就在他想揭露陰謀,準備將老母送出楚京避禍之時,王公公仿佛早有預謀般將其綁架,以至親性命相脅,迫使他閉嘴。林太醫無法,隻得緘口不言,但暗地裏多為陛下開藥排毒,隻是皇帝身體早已不復往日康健,如今隻是苟延殘喘,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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