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微暗的時候,白衣就顯得格外耀眼。衣料上蒙著一層薄膩的煙光,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質地來,卻比錦衣華服更加迷人眼目。


    姑娘家怔了片刻,而後移開眼睛,慢慢紅了臉。花魁扭過頭去,抬手碰了碰,手背下的皮膚在微暗的燈光下顯出一點緋意。


    暮城雪淨過手,將食盒打開置於桌上:「冠芳齋新做的龜苓膏,你且嚐一嚐。若是味道好,我明日便帶些回府。」


    水雨月嚐了一口,笑道:「冠芳齋的味道自然是不錯的。隻是現如今天氣並不燥熱,這龜苓膏又是降火除煩的功效,拿去侍奉父母怕是不太得當。」


    暮城雪想了想,道:「也好。」她又拿了玉露團和七返膏給水雨月,道:「嚐嚐。」


    水雨月往後一靠,懶聲笑道:「哪有人像安陽殿下這般,每次來後什麽都沒說,先塞給人一大堆點心,我都要被殿下餵胖了......」


    暮城雪將她全身精巧的尺寸都打量了一遍,麵帶疑惑:「非也,便和先前一樣。」


    暮城雪:「......」


    暮城雪止住話頭,眼神一時卻還黏在女子曼妙的曲線上。


    屋裏的動靜針落可聞,憑空滋生出旖旎。


    她也不知道現在是該繼續看啊還是趕緊轉頭啊。


    許久,水雨月才低下眼睛,狡猾地笑笑:「我竟不曉得,原來安陽殿下,你竟是這般......」


    放肆無禮。竟將女兒家的身材就這般說了出來,還看了又看。


    這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呢。


    小王女紅了臉,立時轉過去坐在一旁,再不敢用眼睛描那副曼妙的身子:「哪樣?你快些吃,莫要涼了......」


    水雨月指指麵前的點心,懶著聲音笑問:「哪一樣是熱的?」


    小王女彎下身去,舀了一匙龜苓膏,入口果然溫涼,心中難免鬱鬱。


    「罷了,待日子暖和了,我再為你買來。」


    耳旁卻傳來一聲輕笑。


    花魁拿那雙狐狸眼將她看著,含笑的嗓音又帶了些宛轉的輕慢,有一點輕佻的意味。


    「安陽殿下,這湯匙,我剛剛用過的。」


    暮城雪那時舌尖還探出一點,抵在唇珠上。


    花魁放肆的目光跟著落了上去。


    撩亂像一張網,緩緩爬上燈籠,借著微暗的光落到人身上,逐漸帶起滾燙。


    紅暈緩慢地從人的耳後蔓延到脖頸,將一片隱秘又大膽的羞澀暴露在天光下。


    不知怎的竟還隔空傳遞到了對麵坐在陰影裏的花魁臉上。


    「......我去沐浴。」


    她說話的時候上下唇一碰,因著花魁剛剛那句,她頓時覺得挨過那湯匙的地方燙得厲害,也戰慄得厲害。


    水雨月哂笑一聲,愉悅地揚起眼尾。


    誰知這人很快又走回來了,看也不看她一眼,在水雨月驚異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舀了一匙龜苓膏,傍若無人地吞了下去,然後又端正斯文地走了。


    水雨月驚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人又怕自己覺得她嫌她髒了。然後便折回來用了她剛剛用過的勺子,以證明自己並沒有這麽想。


    她坐在椅子上愣了一會兒,然後將臉埋進掌心。花魁這樣兀自沉默了一會兒,肩膀慢慢抖了抖,零星的笑聲漏出了指縫。


    宮牆


    都沐過浴後,水雨月發現暮城雪還盯著她看,於是便問道:「安陽殿下這般瞧著我,是有什麽事嗎?」


    「有。」


    水雨月挑眉,暮城雪便問她,不知羅衾寒不寒。她總覺得水雨月身子骨太單薄,穿得又少,怕她覺得冷,便這樣問道。


    水雨月存心要逗她,於是將腰肢向後婉婉一靠,軟著嗓子風騷一笑:「寒。」


    如她所想,正氣凜然的小王女轉身給她找了件衣服披上。


    如果換一個人,在這間房間裏聽到這樣的回答,早該湊上來燃燒自我了。就算不做一些生熱的事,也總該貼過來互相取暖吧?


    起碼抱一下不過分吧?


    水雨月無奈道:「殿下,你還真是......」


    「嗯?」暮城雪摸不著頭腦。


    水雨月隻好繼續扯謊:「我還是有點冷。」


    這話就是胡扯了,不算褻衣,她現在身上一共裹著三件衣服。


    就算外麵還下著雨,現在也過了春分,日子一日日暖了起來。更不用說春歡樓怕花魁凍著,還給她供著許多炭盆。


    小王女認真地想了想,走到衣架前把自己已經晾幹的銀白色大氅拿下來,硬生生給她披在最外麵。


    然後還問了一句:「你介意穿我的衣服嗎?」


    水雨月:「......」


    「不介意......」


    她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自己心悅的怎麽是個腦子缺軸的傻子哪。


    水雨月裹著那一堆暮城雪給她披上的各種衣服,整個人被包得好像個大粽子。她覺著臃腫不堪,卻又不捨得脫下,心裏又無奈又好笑。暮城雪見對方望著自己發笑,心裏更懵了:「何事如此高興?」


    無事。


    水雨月揀了一塊蜜餞含在嘴裏,望著她笑。


    悅子清揚。


    近來她獨自一人過夜的時候,總是睡不著。眼睛盯著頭頂天花板上被投下的搖晃樹影,便會想起來一句詩。


    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


    她那時候就會很想念暮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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