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激靈腦子就清楚了不少,於是便很驚異地發現自己身上竟沒有一點酸痛,下身也沒有那種燒灼撕裂的痛楚,鼻間嗅到的不是汗臭而是淡淡的清雪氣息,身子裹在溫暖的被窩裏,整個人都舒服極了。


    「啊,對不住......安陽殿下,我叫錯了。」


    暮城雪沒有絲毫不悅,隻是不轉眼地問道:「可還想睡?」


    水雨月舒舒服服、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晚上,此刻並不是很想躺著,但她自然得遷就客人,於是笑道:「全憑殿下心意。」


    暮城雪便道:「再睡一會兒,可好?」


    「自然甚好。」


    水雨月剛一答應,暮城雪便閉眼睡了過去,呼吸很快變得均勻綿長。


    水雨月傻眼了,這位好像是真的喜歡睡覺。


    她無事可做,又不願起來攪擾暮城雪睡眠,隻好挺屍一樣也在床上癱著,動也不大敢動。


    一刻鍾後。水雨月略焦躁。


    躺著好累。


    一炷香後。水雨月開始質問蒼天。


    這真的是位王女嗎?怎麽除了吃就是睡?


    半個時辰後。水雨月麻了。


    天,怎麽還不醒。


    一個時辰後。水雨月快躺昏過去了。


    謝天謝地,暮城雪終於醒了。


    小王女啞著嗓子問水雨月:「起來可好?」


    水雨月大鬆了一口氣,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自然甚好,我為殿下束髮吧。」


    暮城雪小心地把床邊的玉墜子摘下來戴上,道:「好。」


    她此時正側立在窗邊,好看的輪廓印在大片白光裏。長發盡散,很柔軟地披在身上,極其柔美。


    水雨月一時竟看呆了。


    「殿下且先墊墊肚子。」她把裝著桂花糕的紙袋子遞了過去。


    水雨月知道她潔癖,估計很厭惡這春歡樓裏的物件,一時間也沒辦法給她用朝食。又覺得暮城雪這時候該餓了,隻得把昨夜還剩下的桂花糕給她將就一下。


    她這些想法來的自然,竟忘了自己也不過是春歡樓裏的一個物件罷了。


    暮城雪接過紙袋子,坐在椅子裏認真地吃了起來。吃完後,她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沾了沾唇,問道:「日後,你可還想......看見我?」


    她說這話時的語速略慢,食指跟著最後一個字音的尾部稍稍動了一下。


    這話問得奇怪,來不來是客人的事情,想不想也是客人的事,問她一個小小花魁作什麽?


    見水雨月摸不著頭腦,暮城雪又補充道:「就是......你日後可還想......我過來,便如昨日一般。」


    水雨月內心自然是想的,昨夜是她這幾年來過得最輕鬆的一晚,這位王女帶來的舒坦一直從她天靈蓋浸穿到了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髒裏去。她於是笑道:「安陽殿下願意賞臉,是小女子的福氣。」


    暮城雪把手裏的帕子疊好,鬆鬆放在幾上,想了想,又問:「我每七日來一次,可好?」


    水雨月笑著應下。


    暮城雪又拿她的杯子喝茶,但坐得離她挺遠。


    其實也不算遠。花魁和王女之間,隻隔了兩三個人的距離。隻不過水雨月在這間屋子裏和旁人的肢體距離慣常為零,乍一開啟和暮城雪另一版本的「零接觸」模式,竟覺得十分的不適應。


    花魁想了想,道:「但安陽殿下下次若是再這樣......什麽也不做的話,小女子恐怕就不能招待了。」


    暮城雪喝茶的動作一停,杯子還在唇邊凝滯不動,用一雙初雪一樣的眼睛問她緣由。


    水雨月拿出一袋銀子,放在幾上輕輕推了過去,曼聲道:「安陽殿下付了銀子,小女子就理當出相應的力。可昨夜小女子一夜安眠,輕鬆得很,實在愧對殿下的銀兩。不敢叫安陽殿下空空而歸還賠了這許多銀子,這數目正足夠,少頃殿下拿此付帳便可。」


    暮城雪沒有接,出塵的俏臉上有點疑惑。


    「可我並非什麽都沒有做。」


    水雨月一怔,難道這位看著斯文雅正的王女竟趁昨夜她睡著時動手動腳???


    暮城雪不知道花魁亂七八糟的腦補,神色正氣凜然,目光如數家珍:「我在你的床榻上睡了一覺,蓋了你的被子,躺了你的枕頭。」


    「我睡得很舒服。」


    水雨月:「......」


    她等了半天才確定再沒開口說話的暮城雪沒開玩笑。


    所以敢情你花大價錢就是來我這兒睡大覺的?


    青樓裏不是不能住宿,暮城雪要是想住的話,隻需要花不到百分之一的價錢就能在樓裏最好的房間舒舒服服地睡一整天,何必非要一擲千金在自己的房間裏留宿?


    還得爬四層樓,多麻煩。


    暮城雪繼續道:「我用你的浴桶沐了浴,看了你的書,並用你的杯子喝了茶。」


    暮城雪伸手碰了碰英挺的銀冠,認真道:「剛剛你還為我束了發。」


    「可是......」


    這些也不需要那麽多銀子啊。


    暮城雪淡道:「我想。」


    水雨月:行吧。


    二人下了樓,一前一後。暮城雪走前麵,水雨月稍落後她幾步,不少姑娘站在大廳的牆角,偷偷議論這二人。


    暮姓王女睡水姓花魁的枕頭睡得脖子疼,歪了歪腦袋舒緩了一下酸痛的頸椎。她兩個隨從來了,男侍從遞過來一袋銀子,女侍從遞過來一袋糕點。暮城雪一一接過,對竇媽媽道:「我每七日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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