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富察格格在貼身侍女雪蘭的攙扶下慢慢的在花園裏踱步。


    富察格格因為身子偏弱底子差,府內的大夫說她生產時極有可能會難產,建議她休養之餘最好能夠適當的多走動。


    早晨的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偶爾有幾隻鳳蝶在花叢中偏偏起舞,姿態怡然,令人見之而心喜。


    富察格格走了幾步就感覺雙腿酸脹,到底是養尊處優的身子,平時缺少鍛煉,這會兒沒走幾步就受不了。


    雪蘭察言觀色,將富察格格的疲憊的臉色看在眼裏說道:主子,前麵有個亭子,要不要過去坐一會休息一下?”


    富察格格抬頭看了眼亭子,亭子位於人工池塘邊上,青色瓦紅色的柱子,在明媚的陽光下反射著淡淡的光輝,雖然已經是入秋,但池塘裏一池的荷花在地底火龍的熱氣熏染下依舊嬌豔欲滴,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一般的秀麗風光。


    雪蘭見富察格格同意了,便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進亭子裏,拿著手絹擦了擦石凳子,這才扶著富察格格坐下。然後揮手招來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丫鬟,讓她去廚房把富察格格的安胎藥端來。


    藥被遞到了富察格格麵前,濃鬱的藥味令富察格格皺了皺眉,但她什麽話也沒說,接過藥仰頭一飲而盡,雪蘭見此趕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蜜餞,富察格格含了顆蜜餞,酸酸甜甜的感覺瞬間在舌尖上蔓延開來,衝淡了嘴裏的苦味。


    看著丫鬟收拾幹淨藥碗,雪蘭半跪在富察格格身前,輕輕的替她垂著小腿。


    懷孕的女人容易犯困,服了藥,在腿上傳來的陣陣舒爽的感覺下,富察格格眯著眼昏昏欲睡。忽然眼角的餘光望見不遠處蓮步娉婷的淡蘭色身影,睡意頓時一掃而光,富察格格坐直了身子說道:“雪蘭,你看那是不是高氏?”


    雪蘭定睛望去:“主子,的確是高格格。”


    黎妃是來花園散心的。


    為了修習禦劍術,她在紫蝶紋空間裏整整呆了半年之久,然而即使是這樣她也沒能完全掌握禦劍術,隻能簡單的命令飛劍做些出劍回鞘之類都動作,至於禦劍飛行那是想都不要想。


    作為曾經瘋迷修仙小說的凡人,黎妃對於禦劍飛行有著不小的執念,其實黎妃並不喜歡玩遊戲,她之所以買了《仙魔世界》的遊戲倉完全是被修仙者這一玩家角色給吸引過去了。禦劍而行,騰雲駕霧,暢快的遨遊於天空之中,這幾乎成了黎妃心底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而如今,她終於有能力去實現這個夢想,可是卻偏偏在駕馭飛劍這一塊上出了問題。


    以至於黎妃練到後來情緒焦躁,都快要生出心魔了,虧得她那時還留有一絲清明,當機立斷放下飛劍出了空間。而後又在屋內抄了一晚上的佛經以平和心境,好在總算是把執念壓下去了。


    不過黎妃的心情卻因此而鬱鬱的,雖說一夜不睡對修真者來說根本沒什麽問題,精神照樣好的跟初升的旭日一樣光彩照人,但因為差點走火入魔的緣故,黎妃的臉色有些蒼白。於是就在書春的建議下來花園散步。


    一路行來,空氣裏帶著微微泥土的芬芳,蘊含極淡的靈氣,聞之渾身一震。


    “主子,前麵有個亭子,要去坐坐嗎?”


    黎妃聞聲望向書春所指的方向,過人的目力令她清楚的看見了正在亭子裏休息的富察格格,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說道:“不用了。”轉身欲走。


    “高妹妹,怎麽見到姐姐就走,莫不是不待見姐姐?”而那一頭富察格格望見黎妃轉身的動作尖聲叫道。


    既然被發現了,黎妃也不好直接掉頭就走,但富察格格話裏的譏諷還是讓黎妃心頭不甚舒服。這富察格格看著是個沉穩的,怎麽這會兒這麽沒腦子,竟然說出不待見這樣的話來?


    “見過富察姐姐。”心裏這般想著,絲毫不含糊的行了禮。


    黎妃哪裏知道,富察格格會沉不住氣完全是因為嫉妒她得了寵,按道理說她懷了孕,而且懷的還極有可能是弘曆的長子,弘曆會在她宿上幾夜以示恩寵,誰知弘曆非但沒留宿,隻是意思意思的來她院子走了個過場,隨即就去了福晉的主院,差點沒讓她咬碎一口銀牙。


    嫡福晉那是正經的女主人,她是不敢有絲毫怨言的,可是心底的怒火就這麽憋著她又不甘心,再加上時不時有人在她耳邊說著高格格如何如何受寵,這樣一來,隆寵正盛又在後院沒什麽根基的黎妃便成了她遷怒的對象。


    “早就聽說爺寵愛妹妹,妹妹果然嬌憨可人……”富察格格走到黎妃身邊,仰著頭劃過高傲的弧度,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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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妃今天穿了一襲淡蘭色的旗袍,頭上梳著二把頭,稀疏的戴著點花細及一隻蝶戀花流蘇玉簪,長長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散發出清脆的金玉撞擊聲,身姿嫋嫋,儀態萬千。尤其是左額上那一隻指甲蓋大小栩栩如生的紫色鳳蝶因她麵部一個個不經意的動作而振翅,翩然欲飛,行動間平添了幾許清麗妖嬈,真真有幾分美人如玉隔雲端的美感。


    想到自己因為懷孕而顯得有些憔悴的臉色,對比高氏的冰肌玉骨清無汗,富察格格眼底浮現出深深的妒恨。


    “多謝富察姐姐誇獎。”黎妃不動聲色的把富察格格的神色看在眼裏,有些無奈,富察格格似乎有意為難她,但她現在又無法躲避,兼之她身懷有孕,若是有個好歹倒黴的還不是她黎妃,看來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機行事。


    不過……


    黎妃暗了暗眸光,她抄寫佛經一夜未睡,照理說作為貼身侍女書春應該會勸她休息才是,怎麽突然建議她來花園走動,當時沒注意,但遇上了富察氏可就不能不仔細想想,書春此舉頗有些問題,現在看來她隻怕是著了別人的道。


    正想著,黎妃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書春,身旁卻空無一人,不知何時起,書春已經消失不見了。黎妃臉色微變,暗道一聲不好,卻見富察格格身邊的侍女雪蘭不著痕跡的帶著她悄悄往水池邊上移動,她的動作幅度極小,若不是黎妃觀察力敏銳,根本就發現不了!


    再一聯想到消失的書春,黎妃這會子要是再不明白,那她就是白癡了!


    “富察姐姐,小心,那邊是水溏。”當下黎妃叫道。


    富察格格聞言一驚,當下就發現自己離池塘不過一步的距離甚是危險,若不是黎妃出聲提醒,她一不小心摔下去都是有可能的,冰冷懷疑的目光如箭矢般狠狠的射向雪蘭。


    “主子……”雪蘭神色張皇驚疑不定,她看了眼殺機頓現的富察格格,又望了眼似笑非笑冷睨著她的黎妃,眸子裏掙紮之色明顯,但隨後她如同想到了什麽一般,咬了咬牙,上前一步,猛然伸手那麽一推。


    富察格格隻覺一股力道猛得朝她席卷而來,在錯愕震驚的目光中身子輕飄飄的飛起,隻聽得‘噗通’一聲,整個人便掉進了水裏。


    “……”黎妃壓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侍女會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敢當著她的麵推自己的主子下水,簡直是不要命了!


    念頭剛過,就聽得重重的悶聲傳來,雪蘭已經跪在了地上磕頭,聲音帶著哭腔:“福晉,你要為我家主子做主啊……”


    黎妃反射性的轉頭,就見柳樹下嫡福晉富察氏噙著戲謔的冷笑,帶著心腹侍女嬤嬤長身而立,來了不知道多久。見她望去,眉梢劃過一絲陰鬱。


    “福晉……我家……主子……”幾乎是在同時,雪蘭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黎妃知道若是此刻被她奪了先機誣蔑是她將富察格格推下水,隻怕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莫說富察格格會不會證明自己的清白,光是她和福晉同屬富察家就足夠讓黎妃心存警惕了。


    隻怕這落水的好戲還是福晉的手筆呢,否則她又怎麽會如此適時的出現在這裏!


    黎妃冷冷投去一瞥,而後當機立斷,縱身跳進水塘裏。


    噗通——


    響亮的落水聲傳來,頓時堵住了雪蘭的口。雪蘭驚怔地望向嫡福晉,見她也是一驚,但片刻後又恢複如常。嫡福晉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就見秦嬤嬤縱身一躍跳到了池塘邊,身姿輕盈,這動作一看就是練過功夫的。她冷厲的望著不斷撲騰的黎妃,狠狠抓住她的身體,使勁往水下按去!


    嫡福晉凝視這翻騰的水麵,聲音輕輕柔柔:“雪蘭,你剛才可看見什麽了?”話語一出,花園內的溫度頓時下降直冰點。


    周圍明明炎熱如夏,可是雪蘭卻突然覺得自己恍如掉進了寒冰窖,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凍結成冰。她俯下身子,聲音平靜而麻木的回答:“回福晉的話,奴婢什麽也沒有看到。”


    嫡福晉滿意的嗯了一聲,眼神狠毒。高氏,本來隻以為你把握了爺的心思才上的位,沒想到竟然還是小瞧了你,在這樣困頓的情況下,你竟然能夠做到當機立斷跳入池塘以撇清關係,對自己夠狠,若是留你將來必成我的心腹大患!


    淡蘭色的身影漸漸沉入水底,嫡福晉微笑地望著猶自掙紮撲騰的富察格格忽然問道:“雪蘭,你剛才說你家主子怎麽了?”


    “福晉,我家主子落水了……”


    話音未落,已被嫡福晉一臉焦急的打斷:“什麽,這麽重大的事你怎麽現在才說?還不快派人去救富察格格!若是格格有個萬一,你這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秦嬤嬤趕緊派了會鳧水的奴才下去就富察格格,花園內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嫡福晉麵容焦急的看著,然而沒有人發現她眼角一閃而逝的笑意,冰冷冰冷。


    “王爺到……”正在此刻,弘曆頎長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花園內,身後跟著一臉急色的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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