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練帶著怒氣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使得她抿了抿唇,自覺下錯了棋。


    當即改口道:「是我忘了,沒有故意隱瞞。」


    奈何江如練的思緒一旦起了個頭,就根本停不下來,從前被忽略的線索如同夜裏發光的螢光絲線,想不注意都難。


    比如為什麽師姐能忍著靈脈撕裂的疼、一聲不吭的施術。


    又比如為什麽受了傷自己都不知道。


    江如練氣出笑音:「師姐給自己設痛覺屏蔽,後來真失去痛覺了?哦對,當初我三番四次探脈,都查不出原因。」


    遲來的清算裏有成倍積壓的怒氣,卿淺手腕被牢牢攥住,連帶著紅繩都在縮緊,勒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


    炸毛鳳凰又急又氣,可眼前人碰不得,又一副迷茫無辜的模樣,她就隻能無能狂怒,放放狠話。


    「我就是太信任師姐了,才讓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如果、如果能早點發現端倪——


    江如練隻顧著把煩躁不安往自己肚子裏吞,卻沒想卿淺順著衣服摸到了鎖骨和肩。


    再順勢一攀,柔軟、帶著些涼意的唇瓣就這樣印在了嘴角上。


    明顯感覺到臉上有點點濕潤,草木的清甜香氣就縈繞在每一次呼吸間,炸毛鳳凰短暫地恢復了安靜。


    自己的師姐就像覓食的小動物一樣,這裏親一口,又慢悠悠地挪到另一處地方蹭蹭。


    毫無顧忌,更談不上謹慎。


    她看不見,親哪全憑摸索,手摸到先按一按,再捏捏,明明指尖是冰涼的,卻好像帶著磨人的熱度。


    連江如練都無法判斷這是有意還是無意。


    在耳垂被含進一片溫軟中時,她聽見了卿淺含糊的道歉:「對不起。」


    江如練隻能深呼吸,偏頭時正對上卿淺失焦的雙瞳。


    失去了視物的能力,使得卿淺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別樣的乖巧,似乎能如布偶般隨意擺弄。


    這樣的認知一出來,便讓江如練心髒戰慄。


    她總算理解了,為什麽自己的同族熱衷於極端的控製。


    但也隻是一瞬,理智回籠後,江如練將人拉過來,委委屈屈地抱怨:「親錯了,該親這裏。」


    隨後更是親身示範,在卿淺唇上落下標準的一個深吻。


    如銜著蜜,如羽毛陷進溫山軟水中,悠長而滿足。


    她才捨不得把卿淺關起來。


    她要帶卿淺去看落日,去吃世上最甜的糖。


    她所鍾愛的,一直都是停雲山永不墜落的月亮,一劍寒光斬妖邪的師姐。


    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了。


    *


    落日西沉,梨花紛飛的院子裏飛出一隻紅色小鳥。


    拖著絢麗但稀疏到肉眼可數的尾羽,掠過停雲山上空。


    專挑窗邊、門外的樹枝停歇,歪頭去瞅來來往往的人,像是在尋找什麽。


    偶爾有抬頭望見它的弟子,被嚇得差點沒表演一個平地摔。


    如此嚇退了好幾批人,它總算蹲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女甫一出現,小鳳凰抖了抖翅膀,一個俯身猛衝。


    在對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不僅用艷紅的翅膀扇她一臉,還探頭狠狠地叨了口臉。


    「嘶!」


    裴晏晏痛呼出聲,眼前一片紅,翅膀帶起的風薅亂了她的頭髮。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誰在發瘋,她一邊護著頭一邊往沒人的地方撤:「江前輩,有話好好說!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一個小輩是不道德的!」


    江如練才不管這麽多,她又不是人,當然可以不講道德。


    於是叨得越發狠,每次下嘴必定留下一道紅痕。


    裴晏晏跑到梨苑前,呲牙咧嘴地想要敲門,手剛伸出來,餘光就瞥見鮮艷的紅色身影。


    她反應極快地高舉雙手:「對不起,我錯了。」


    小鳳凰在樹枝上昂首挺胸,翎羽炸成把小扇子,口吐人言:「你錯哪了?」


    裴晏晏哪知道自己錯哪了,但被江如練「犀利」的眼神盯著,她抽了抽嘴角,隻能道:「我不該向師叔祖告你狀。」


    小鳳凰伸頭,眼睛瞪得溜圓。


    裴晏晏見她沒反應,絞盡腦汁地想:「我不該攛掇師叔祖把你拎回來。」


    她說一條,瞄一眼江如練,越瞄後者越生氣。


    最後徑直飛下來,一口啄在裴晏晏額頭上,細白的皮膚上瞬間出現大片紅色。


    「原來你還說我壞話!」


    江如練氣急敗壞,炸成一個毛球,估計此時路過的麻雀都會被她狠狠叨。


    眼見裴晏晏吃痛,捂著頭可憐巴巴地蹲下,她才勉強消了點氣,變回人形。


    江如練抬抬下巴,滿臉嫌棄:「起來,別裝了。」


    她對自己的力道有數,那些隻是看著嚇人,實際上比打手板心還要輕一點。


    裴晏晏果然收起表情,焉頭焉腦地跟過來。


    江如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出去說,別吵到師姐,我好不容易哄睡了。」


    沒有視力的人往往會喪失安全感,雖然卿淺不說,但江如練明顯察覺到,師姐更加黏人了。


    這一下午,手就沒從自己衣服上挪開過。


    她低頭,衣擺被攥得皺巴巴的,整理了好幾次都沒有恢復原狀,索性放棄不管。


    裴晏晏探頭湊過來,額頭和臉蛋都白裏透著紅:「所以我到底錯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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