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說這幾句,傅鄴會覺得像吹了一陣虛風,但林以時說,他信這是真的。林潤集團的繼承人,在溫山乃至全國都是舉足輕重的角色。


    傅鄴說:「這些就交給我了。」說完,他俯身替江然擦了臉上的淚痕,問他:「還有力氣嗎?」


    江然點點頭。傅鄴碰了碰了他腫著半邊的臉,溫和地說:「那抱緊我,我們回家。」


    他的語氣像哄孩子一般溫柔,江然衝著他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伸手去勾傅鄴的脖子。


    林以時冷下語氣說:「他需要住院接受治療。」


    傅鄴把人抱了起來解釋:「他不喜歡醫院,我帶他回家喊醫生去家裏。」


    江然滿眼感激地看著傅鄴,隨後又看向林以時,認真地說:「謝謝你,今晚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林以時扭頭笑了一下,隻好妥協道:「我的聯繫方式在你的上衣口袋,想找我隨時可以聯繫我。」


    江然疲憊地靠著傅鄴的肩膀,沒有理會這句話,倒是傅鄴道謝:「今晚實在感謝。」林以時能感受到這句話的誠懇,他衝進來的瞬間,傅鄴的眼神是驚恐不安的,江然對他很重要,超越一般的兄弟情,這是他能觀察到的東西。


    江然抱著傅鄴走在醫院的走廊裏,他低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傅鄴沒想到這個時候江然居然還想著他的感受:「是我沒多留意,我早打個電話過去,也不會有這事。案子是林西派出所受理了,我明天就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江然抱緊他:「別看案子了,你看看我吧,鄴哥我,害怕。」


    傅鄴用臉蹭了蹭他的額頭:「好,我看你,明天我電話問。」


    江然忍著右臉的疼痛展顏歡笑,傅鄴說:「何謂他們接到消息就告訴我了,人現在在林西派出所為你的事當證人,我們先回家,過幾天,你作為受害人也需要去做份筆錄。」


    江然到現在依然在後怕,身體微抖,但好像有傅鄴在,他不再是獨身彌陷沼澤,寸步難行,如果說是什麽時候他確信自己離不開這個人,那就是現在。


    回到家裏,江然的腿還是軟得無法站立,一夜的波折讓他心有餘悸,傅鄴已經看過了他的病例,江然身上沒有任何暗傷,隻有臉上的被人狠砸,有些軟組織挫傷,這些專業術語傅鄴都懂,他更怕江然心裏留下陰影。


    回到家,江然要洗澡。傅鄴把人放在臥室裏,給他找出睡衣之後,扶抱著江然進了浴室。一進來昨晚的回憶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江然有些尷尬地摸著後頸,偷偷去看傅鄴,對方的臉上仍然掛著憂色,不麵對江然的時候,是那副嚴肅冷漠的神情。


    「鄴哥,我自己洗吧!」


    傅鄴看了他一眼,江然越來越紅的耳廓昭示著他的內心:「好,有什麽事喊我。」又叮囑了幾句,傅鄴離開了浴室。


    他走回書房打給林西派出所的鄒越,具體經過他還是不知道,隻知道一夥人綁架了江然。出事之後他第一時間要求對方把詳細經過問出來,鄒越以為是傅鄴的親戚,不敢怠慢。


    傅鄴則是怕這又是鄭天承的把戲,他望著窗外幽怖的暗夜,零星路燈斑駁著微光。他聽著鄒越的匯報,眼裏的凝上化不開的寒墨。


    「我知道了。」


    「那傅隊,季嘉言?」


    「需要問我嗎?法律條文裏關於教唆犯沒有規定嗎?」傅鄴聲音冷了幾分。


    掛了電話,傅鄴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季嘉言,或許這不是鄭天承的惡作劇。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更加悲哀。他抬頭看著緊閉的浴室門,眼神裏又多了些柔軟。


    而此刻的江然正在白蒙蒙的水汽裏,拚命地搓洗著雙腿。他是因為一時刺激暈了過去,但不代表會把今夜的記憶也會清零。鼻息間似乎也聞到了車內令他作嘔的冷油味兒,雙腿已經被他搓洗出血絲,直到他猛一用力小腿被他劃搓出血來,他才停下,在一陣刺痛之中絕望地靠在牆上。


    傅鄴看了看手錶,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淩晨三點,陽台吹進來的風也有了冷意。他起身去敲浴室門,沒有回答。


    「江然?還沒洗完嗎?水要冷了。」傅鄴站在門口,表情凝重起來,「江然?」他又喊了兩聲,緊急按鈕無人應答,直接推門進去。


    浴室裏,江然蹲縮在角落裏,頭頂上的花灑已經流的是冷水,地上的水裏帶著猩紅。傅鄴急忙過去把開關關掉,去抱地上的人。


    江然滿臉是水,他很平靜地推開傅鄴:「有些髒,我再洗洗。」


    傅鄴不確定他是不是犯病了,他蹲下身子把自己的外套給他披好:「夏天身上汗多,多洗一會兒沒事兒,但現在已經很幹淨了,我們先出去,我看看你的腿。」


    江然蹲著打顫,兩條小腿零星的擦傷已經不流血了。傅鄴把他抱起來,抱回了自己的臥室。江然並沒有發病,他隻是單純地覺得自己的腿被那雙骯髒的手碰過,難受而已。


    傅鄴給他赤裸的身體蓋上薄毯,隻露出受傷的小腿,去拿藥箱的間隙,江然聞到枕被上熟悉的氣味,他拉了拉被子,瘋狂地攫取令他沉醉又上癮的味道。


    等傅鄴回來,江然的表情已經比剛才緩和了許多,他和傅鄴解釋:「他碰我腿了,我洗洗,洗幹淨就好了,你別擔心。」


    傅鄴小心翼翼地替他塗抹著藥膏。受害人自我懲罰,自我厭惡,他見過太多了,他總能輕易地告訴對方,學會遺忘。可輪到江然的時候,他居然找不出貼切的理由去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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