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


    軒榭樓台,廊腰簷牙,飛亭插空,雕甍繡檻。


    垂花門,玉靈泉,春雨庵,曲山九峰,鬆下月湖,澄空書屋,染翰墨池,等等等等,一景一物,巧奪天工。


    韓敏目不斜視,心外無物,身若鶴形,行走之間,不忘拿捏氣血。


    “別具匠心。”


    陳岩則是看得津津有味,見到墨池邊上立著石碑,文字蒼勁有力,隨即念出聲來,道,“高樹夕陽連古巷,小橋流水接平沙。”


    “妙不可言啊。”


    陳岩再來品味,隻覺得如飲老酒,齒間留香,回味無窮。


    “這是秦先生的筆跡。”


    領路的下人個子不高,眉宇間透著一股子機靈,道,“秦先生也是我們金台府人,可惜科場不順,遂寄情於山水之間,王爺都是他的字有自開一派的宗師氣度。”


    “咦,”


    陳岩垂下眼瞼,擋住眸中的異色。


    他剛才又仔細看了看,發現石碑上的文字如龍如蛇,觀想之後,念頭如洗,分明是蘊含一種法門。


    看來這個秦先生不光是個大有名氣的文人,還是一位道術精深的修士啊。


    不多時,兩人見到了蘭陵郡王。


    這位郡王頭戴金冠,身披麒麟錦衣,腰懸龍虎玉佩,正在揮毫作畫,他的身邊,古木如華蓋,藤蘿蔓衍,水光凝煙,翠光和綠雲共生一色。


    啪嗒,


    見到兩人進來,蘭陵郡王筆尖一抬,勾勒出最後一個魚影,隨手將狼毫霜筆擲到筆筒中,笑道,“你們來的正好,來看一看我新作的煙渚吟廊迎春圖。”


    “我不懂呢。”


    韓敏說了一句,自顧自找地方坐下,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哈哈,”


    蘭陵郡王早知道韓敏的性格,並不惱怒,指了指陳岩,道,“解元公過來點評一二。”


    “不敢。”


    陳岩謙虛了兩句,踱步過去。


    隻見畫軸長有近丈,寬有三尺,上麵繪有煙波浩渺,漁船出沒在綠波之間,天和雲,雲和水,水和人,給人一種極為廣闊的氣勢。


    隻是筆鋒過於銳利,讓綿綿的春意多了三分寒冬的蕭殺。


    陳岩目光一動,道,“郡王大人的畫是作的極好的,水墨丹青,意境深遠。隻是我觀筆鋒運轉之間,寒意冷人,莫非郡王心中有別的事兒的緣故?”


    “解元公真是好眼力。”


    蘭陵郡王讚歎一聲,然後在下人捧著的玉盆中淨過手,洗去沾上的墨汁,招呼陳岩入座,道,“何止是有事,簡直是煩躁不安,心有鬱氣啊。”


    “哦,”


    陳岩坐直身子,不解地發問道,“大人本身就是武聖之身,縱橫往來,還是朝廷冊封郡王,一呼百應,晚生還以為像郡王大人這樣的人物沒有煩惱。”


    “高處不勝寒,”


    蘭陵郡王得到崔學政的傳話,加上韓敏同來的背後深意,說話間有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寬厚,道,“當日西華夫人大鬧之時,城中的元陽仙宮和兩儀道的弟子又被人滅口,一個不剩。現在兩家之人常來府中騷擾,口口聲聲讓本王給個交代,真真是防不勝防。”


    “元陽仙宮和兩儀道的人又被滅口了?”


    陳岩一聽,就是心中一驚,這兩個宗門正好是當日城門之變之時插手的勢力,這樣的結果不免讓人想到是朝廷官府的秋後算賬。


    “看來府城中還有一方勢力在煽風點火,唯恐局勢不亂啊。”


    陳岩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不會是官府的動作,這和當日無極星宮之事大同小異,都是有人要栽贓陷害,渾水摸魚。


    “是啊,”


    蘭陵郡王看著陳岩,目中大有深意,道,“我們都知道不是官府幹得,可是卻遲遲找不到凶手。”


    “嗯?”


    陳岩明白朝廷力量的嚴密,在府城中連續發生這樣的大案,不可能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他念頭一轉,有了猜測,口中吐出兩個字,道,“神靈?”


    隻有神靈才是府城中密密麻麻的法網的執掌之人,要是有位高權重的神靈出手幫忙掩飾,真的能讓官府抓瞎。


    “不好說,不好說啊。”


    蘭陵郡王搖了搖頭,拿起案上的細瓷茶盅,抿了一口。


    “原來如此。”


    陳岩先是愕然,隨即恍然大悟,這個蘭陵郡王,原來在這裏等著自己。


    很明顯,蘭陵郡王自從上次無極星宮之事後,就懷疑有神靈插手。可是朝廷自有法度,作為武官體係之人,他對神靈的影響力微乎其微。


    能對神靈起監察監督作用的,隻有文官,還有就是士林中人。


    看樣子,就是自己今天不上門,這個郡王也會輾轉找人給自己帶話啊。


    “差點忘記了一州解元的權力。”


    陳岩心念百轉,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道,“晚生來看,神靈起碼是不作為,是時候問責一下了。”


    “果然上道。”


    蘭陵郡王心中高興,他摩挲著手中茶盅上的疊石花紋,果斷地道,“以後解元公隻要不出府城,就不用擔心西華夫人的動作,安心讀書,溫習功課,準備下一屆會試即可。”


    陳岩知道這是對方給出的保證,非常滿意。


    暗中達成協議,場中的氣氛就更加融洽。


    蘭陵郡王別看是武聖,但對於詩詞書畫金石都很有見解,陳岩更不用說,借助上一世的記憶,更是揮灑自如,少不得又抄襲了一篇小詩和一首小詞。


    其樂融融下,直到傍晚時分,陳岩和韓敏才離開。


    夕陽西下,灑下稀稀疏疏的金黃。


    陳岩看著身邊細腰長腿的少女,純淨不染,想到蘭陵郡王見兩人同時拜訪的笑意,心中有一絲異樣,道,“今天麻煩韓姑娘了。”


    “嗯。”


    韓敏腳步輕快,翩翩然若蝴蝶,說了一句,道,“當日瀾江水府的麻煩快上門了,你自己當心。”


    “這個,”


    陳岩目送佳人離去,輕輕一笑。


    從崔學政和韓家的意思來看,未嚐沒有撮合自己和韓敏的想法,隻是要拿下這個一心武道的少女,可真真是不容易。


    “以後再說。”


    陳岩眯著眼睛,自語道,“神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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