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們人數不少,幾乎占了穀裏全部人的一半,這吵吵嚷嚷的一群人,赤著上身,背負荊條,再加上幾個女眷在一邊跟著,哭哭啼啼的,煞是熱鬧,頓時就引得路上的遇到的陳家人紛紛打聽。


    這些男人們自然不願意搭理姓陳的,不過女眷婦人,天生就是管不住嘴巴的,陳家人起初問不出所以然來,後來陳家的女眷也來了,帶頭的就是陳二媳婦。陳二媳婦為人潑辣,做事風風火火,卻又沒什麽壞心眼,這種性格的婦女在農村是最受歡迎的,所以她一來,三句兩句就把情況打探了清楚。


    一聽是工匠們集體負荊去向李司令請罪,請他責罰,寬恕工匠們在這次陳家父子的叛亂活動中的不作為的從賊表現,陳二媳婦也慌了神,要知道,若是要追究這次叛亂中誰跟陳明文那個二流子牽連最大,除了他老爹恐怕就是要算他男人了,而且還是自己先和陳明文起的衝突,這一想就嚇住了她。


    她連忙到地頭裏把她男人陳二找了回來,讓他也跟著去負荊請罪去,陳二這個人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別看那天當著陳明文的麵打老婆挺威風,其實回家屁都不放,婆娘啥就幹啥,聽他婆娘一,頓時也慌了神,於是也脫光上衣綁了荊條,跟著大隊伍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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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他陳二媳婦的性格自然一路上所有見到的人都讓她的大嘴巴通知到了,沒多久,除了少數幾個進山伐木的陳家人,其餘的都和工匠們匯聚到了一起,到李滿江的屋子外麵齊刷刷的跪著,齊聲喊道:“罪人,自知罪重,特地前來負荊請罪,求司令開恩接見。”


    門口嘩啦啦跪了一片,李滿江在房裏卻似乎穩如泰山,半天沒動靜。


    等了好久,門口的人甚至都跪得雙腿麻木,身體弱些的女人甚至有人開始搖搖晃晃,幾欲昏倒,這時候,房門開了。


    李滿江走在前麵,後麵的是張耀祖以及蕭白朗和他的手下六個索倫奴魚貫而出。


    李滿江站在高出地麵齊膝蓋高的樓板上,看著下麵跪得無比恭敬的眾人,歎了一口氣道:“你們都起來吧,我不怪你們!”


    有的人聞言起立,有的人跪久了,猛然間站起來,竟然兩眼黑,身子一晃就差昏倒,還好旁邊的人及時扶住,這才使讓他們免於昏倒當場。


    而還有幾個人,卻依然跪在地上。


    他們就是馬鑿子,劉叔,陳二等人,這幾個自覺罪責要比其他人重許多,雖然李滿江話了,可仍然不敢懈怠,而是恭恭敬敬的繼續跪著。


    李滿江見他們還跪著,道:“你們幾個怎麽回事,我的話都不聽了?”


    馬鑿子其實是個頭腦比較簡單的人,一根筋,這會兒被李滿江一問,也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本來剛剛也想站起來,可是看到劉叔沒有起身,更是對他使了個顏色,於是也隻得繼續跪著,陳二夫婦沒什麽注意,隻知道自己罪責重大,見馬劉二人沒起來,於是也沒起來。


    李滿江見話沒人聽,臉色有些不娛,劉叔這個人心思比其他人活絡,更會察言觀色,眼見李滿江不太高興,連忙道:“回司令的話,俺們幾個都是當初和陳明文那個賊子爭執,導致他怒兒反叛,更兼沒有堅決抗賊,反而從賊淪陷,自覺得罪孽深重,司令雖然寬宏大量,可俺們幾個覺得心裏過意不去,還是請司令下令抽我們幾鞭子,讓我們心裏好過些。”


    其實這劉老七劉叔倒不是心理真的又什麽愧疚之類的感覺,而是連日來自己嚇自己,越想越害怕,簡直覺得自己犯的罪孽深重得隻有一死才能洗清,其實這種想法更多是多年來官兵老爺們強加到他們身上的,讓他們自己形成了一種被迫害妄想症,因此一旦有什麽問題生,農民往往就喜歡走上極端,揭竿造反。自古以來,但凡是某地生了叛亂事件需要官兵出動平定,那麽此地就遭殃了,這一在中唐往後,特別是宋元明清四代,尤為突出。


    初唐,均田製被逐漸瓦解,沒了有免稅賦的授田,百姓(地主,自耕農)承受著更多的壓力,再也沒有練武保家,平靖地方的積極性了,府兵不再是天下強兵,甚至不堪使用,於是改成了募兵。


    募兵的好處是,士兵的職業化,使得士兵可以專心操練,磨練戰技,更強於忙時耕作,閑暇練武的府兵,更因為這些募來了兵士沒有家人產業,能夠隨著大軍出到更遠的地方,而不像府兵這樣離家百裏就可能沒什麽作戰意誌。可是這卻同樣帶來了新的問題。


    對於募集的兵士來,當兵,隻是一種職業,而不像府兵那樣,為了練武保家,平靖地方(雖然他們享受了免爭賦稅的授田),正所謂“當兵,吃糧”“好男不當兵”,就是在這個以後出現的。因為他們沒有牽掛,沒有顧及,從事的又是一份高風險低收入的“工作”,這使得他們特別的貪婪,沒有底線。


    實際上募兵製度,就是一種變相的雇傭兵製度。無論是中國的募兵還是他們的歐洲同行,都沒有什麽好的聲譽,以生產傭兵出名的德意誌諸多邦國,在歐洲其他國家的評價裏,從來都是貪婪,無恥,隨時可能為了錢財而殺人屠城的德意誌農民。當然,因為是商業行為,歐洲的雇傭兵比中國募兵稍微好一的是,還是算比較有信用。


    這種製度,在中國,使得老百姓從實踐經驗中總結出了很多俗話,最著名的兩條就是“匪過如篩,兵過如洗”以及“殺良冒功”了。因為官僚們上下其手,這些當兵的並沒有足夠的收入,使得他們必須要依靠賞銀和搶劫來補充收入,因為軍紀必然敗壞。通常來,殺良冒功放到朝堂上,被追究起來,也不算太大的過錯,帶兵的將軍們最常用的辯解就是:“此等被殺雖非亂軍,卻是亂民,皆是不懷皇恩,從賊如流的亂民,殺之可肅清地方,威懾宵實在並無大錯。”


    所以,劉老七等人才如此擔心。


    李滿江聽劉老七完,心裏倒也對他們的心思有所了解,於是笑道:“你們呀,你們呀,真是自己嚇自己,大家,我李滿江是那種寡恩薄義,話不算話的人?”


    眾人自然紛紛道:“那自然不是,李司令宅心仁厚,那可是比菩薩還慈悲呢!”“李司令為人寬厚,是謙謙君子,言出必行呢!”“李司令一言九(九鼎),十匹馬也難追!”……


    剛剛得到寬恕的眾人阿諛如潮,李滿江微微笑道,抬手虛按,止住了大家的繼續奉承。


    他又重新了一遍:“你們幾個,起來吧!我不怪你們了。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們!”


    這次劉老七才算是真正的放下心來,於是他帶頭站起來,他一起來,馬鑿子,陳二等都紛紛起立,恭敬的站在原地聽李滿江話。李滿江:“各位啊,其實這個事情,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怪罪過你們。這是真話,不要以為我虛情假意,我李滿江不屑騙你們。”


    張耀祖帶頭阿諛道:“哪裏的話,司令一言九鼎,我等自然相信。”


    李滿江繼續道:“這幾天啊,我一直在反省這個問題,為什麽?為什麽陳明文他一個人就能鬧出這麽多的事情來?為什麽我待大家也不薄,為什麽就沒有人能夠堅定信心支持我呢?哪怕是不支持我,為什麽你們就能容忍陳明文胡作非為呢?”


    李滿江一係列的問題,問的眾人都低下頭,麵紅耳赤,不敢正視李滿江的眼睛。


    “可是,昨天晚上我終於想通了!我想明白了這些問題的答案。”


    “司令,為什麽啊?”配合著問道。


    “因為我忽然明白,你們的心,都沒有安定下來,沒有安全感。”李滿江出了答案。


    “安全感?”這次比較新鮮,所有人都不太理解。


    “沒錯,也許你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雖然跟著我這一個多月,有飽飯吃,碗裏有葷腥,我也盡力不讓我自己搞特殊,與大家同甘共苦。可是你們仍然覺得沒有盼頭。不定有的人心向,這就好比上山落草,固然興旺的時候,能喝大碗酒,吃大塊肉,可是哪怕是梁山1o8條好漢,也都盼望著招安呢!你們固然都尊敬我,聽從我的號令,可是你們目前所有的信心和安心都是停留在我一個人身上,而不是這個集體,一旦我不在,你們仿佛就成了沒頭蒼蠅,不知道未來在送命地方。甚至還有相互抱成團體,而猜忌別的團體。你們離開了我就沒有了自信,所以,當陳明文造謠,我已經遭遇不測之後,你們匠人們沒有了領頭人物,便慌做了一團,沒了主心骨。而陳家人呢?沒有了我的支持,你們又顧及起陳明文他老子陳向進的族長權威起來,因為你們心裏在聽到我不在的的謠言之後,下意識的就迅的重新給自己選好了一個頭——陳向進,陳明文是陳向進的兒子,所以所有的人都不敢反抗他這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浪蕩子的為非作歹,而是選擇了默默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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