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州接過了黃少天手裏的碗沖水,「你呢,你受過很多氣嗎?我在的那段日子見到你的機會也不多,我走以後你的事就更不知道了。但我想你這個脾氣應該受不到多少氣。」


    黃少天垂了下眸,突然笑了下,「確實,能給我氣受的沒幾個,畢竟我從一開始就挺野的,手下每個數,出了名的狠。混黑道的底層其實就是比誰比誰狠,就不會被多欺負,找準時機往上爬,爬到了被老大看中的位子,那就沒別人能讓你看顏色了,最後還可能自己做老大。」


    「你身上的傷,也都是那麽來的。」喻文州問,


    「你知道的啊。早就沒事了。要在喻坤手下做好,還不被抓到把柄,我不能給他露出任何好拿捏的地方。」黃少天說地輕鬆,可他們都知道,那段日子一點都不輕鬆。


    喻文州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


    「我下手早了。你身上的傷,我應該讓他都還回來的。」喻文州的語氣突然有點冷,他有些後悔自己還是太草率地要報仇,他應該留著喻坤的命不斷折磨他還要讓他看著藍雨一步步被自己蠶食殆盡成為喪家犬和過街老鼠,隻壓成肉餅這種死法太便宜他了。


    「人死了就死了。你自己也說過,在這道混,看得開和看不開都是度。我和你一樣恨他,但既然人都化成黃土了,就不用再為他浪費任何情緒了。」黃少天若有所思地說著,手上動作不停,偏巧就一不留神抓在了喻文州的手上,喻文州似乎還沉浸在對喻坤的厭恨裏,被黃少天這麽抓住了手也沒動靜,


    洗滌劑的味道,熱水的沖刷,喻文州的體溫還有難得共同回憶過去的氛圍,黃少天有些百感交集,自從離開了那個小院子,他何時還有機會這樣和喻文州有過這麽平淡的日常氛圍,他不想喻坤的事壞了喻文州的情緒和他的情緒。


    黃少天大膽地捏了捏喻文州的掌心,因為濕水和泡沫的緣故,兩個人的皮膚接觸滑膩又柔軟。


    「現在好很多了,你回來之後我再也沒有做過我不樂意的事,更別提為了那些令人惱火的玩意兒受傷。其實你不早點幹掉他,我應該也會為了你盡快動手的,你搶在我前麵到是湊巧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吧也不是什麽值得去想的,你那邊的碗都是沖幹淨的嗎?沖幹淨遞給我,我丟消毒櫃裏去。」


    喻文州深深地看了眼正在歸置洗滌劑和洗碗布的黃少天,然後遞上了沖洗幹淨的碗碟,黃少天一一放進了消毒櫃,櫃門合上後才輕鬆地舒展了一下肩膀,長嘆一聲,


    「好久沒做這種事了,幹個家務都幹出回憶感了。」


    「家務」一詞出口,黃少天自己都愣住了,家這個概念他是沒有的,他隻有住的地方和停留的地方,既沒有家又怎麽能叫家務……但黃少天沒有更改措辭的機會,他的後背突然被一個溫暖的胸口貼住,是喻文州從背後攬過了黃少天,下巴擱在了他的肩上,


    這是今天第三個他和喻文州的親密接觸了。


    先是喻文州舔吻他的手掌,後是兩個人一起吃飯還洗了碗,現在是被喻文州後背擁抱在懷裏。一切好像做夢一樣,


    黃少天發現自己的一顆心髒開始失控般瘋狂跳動,這是在他這麽久以來即便在最最最惡劣的環境境地下都不會這樣失控的情況。他不知道喻文州為什麽會親他的手掌,為什麽會和自己一起洗碗幹活,為什麽要抱自己,是一時興起還是和以前一樣隻把自己當做他的所有物,所以偶爾表示占有或者就是想做什麽就做了,也許對其他人也可以,比如剛走的沈亦嵐。但這些都不妨礙他的心瘋狂跳動。


    好多不該有的疑問就在嘴邊,好多不能有的期待也呼之欲出,被黃少天緊緊咬著下唇生生忍住了。


    黃少天一動不動地任由喻文州抱著自己,在確定心跳聲不會因為自己的開口而暴露後隱藏著所有情緒輕聲問,


    「家主?你……」


    喻文州抱著黃少天,好像是偏了一下頭,鼻尖碰到了黃少天脖頸上的發梢,呼吸氣息也擦過他的後頸,他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氣聲問道,「我以前答應過你,把你應得的都給你,你還記得嗎?」


    黃少天頓了頓,點頭,這句話幾乎刻在他和喻文州所有的回憶裏,小時候坐在矮矮的牆頭上的時候這樣說,後來在藍雨的時候互相承諾著這樣說,甚至在噩夢一樣的那天,喻文州用自己和他的血洗過這句誓言,


    喻文州的手摟緊了點,「我很快就能做到了。」


    黃少天伸手覆蓋在了喻文州的手背上,如同曾經承諾過的一樣,「恩,你想要的我也會全力幫你。」


    黃少天不知道自己的心跳聲有沒有通過後背悄悄傳達到喻文州那邊,隻知道或許再有一會兒他的心可能會跳出來了。


    良久,喻文州捏了捏黃少天的胳膊,頭埋在他的頸窩動了動,喃喃自語一樣地說,


    「能再叫我一聲哥哥嗎,就像小時候一樣,我一直想再聽一次。不要叫家主,也不要叫我名字。」


    這句要求說地輕地像是怕被聽見一樣,可黃少天的全身細胞都用來感受喻文州的存在又怎會缺漏這句,喻文州曾經也這麽要求過他,隻是每一次他們都不是在吵架就是鬧別扭,黃少天永遠是生硬地喊他家主或者名字,直白地拒絕。


    小時候他曾經玩笑一樣地叫過喻文州哥哥,說他們被困在一起是難兄難弟,但他沒有任何一次躲在喻文州身後過。這個稱呼當初就沒有什麽實際含義其實統共也沒叫過幾次。兒時自顧不暇,那時隨口叫的「哥哥」大多是在嘲諷自己和喻文州的命運,哪成想後來他被喻坤認成了幹兒子,居然真和喻文州牽連上了一層非親非故的關係。以至於他更抗拒曾經喻文州要求他那麽叫自己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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