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影不禁上前向那小童問道“你嬸嬸這是怎麽回事,生意也不做,飯也不吃。”


    那小童抬頭看了弄影一眼,大聲道“這位漂亮姐姐,是來買畫的麽。”


    弄影搖了搖頭道“我是來買顏料的。”


    那小童點了點頭,然後道“我去給你找,我母親說我叔叔明日要娶個小嬸嬸回來,所以嬸嬸正不高興呢。”


    那女子聞言,似乎忽然清醒了過來一樣,急忙道“我何曾有不高興來著,你叔叔納妾,我也等於有了左膀右臂,不用事事親自操勞,正是再求之不得的了。”


    弄影聞言大為不解,心想這女子悶悶不樂,明顯心中氣惱之極,卻又為何要說這樣的違心之論。


    那小童見嬸嬸駁回了他的話,但覺在這位漂亮的姐姐跟前麵上無光,竟又辯解道“我前日明明聽見你在我母親麵前哭訴的,我母親要你去與叔叔說,你說你不願意被叔叔跟族人看作那悍婦妒婦――”


    “休得胡說,”那婦人急忙起身訓斥道“這話萬不可傳至你叔叔耳裏,快去將這位姑娘所要的顏料拿來。”


    那小童嘟嘟喃喃的走了,弄影卻粲然一笑道“男子生二心本就不對,你為何竟不敢與你丈夫說呢。”


    那婦人哪裏曉得弄影思想本就單純至極,更何況自幼受她莊子上曆任莊主影響,認定了夫婦須得一心一意,她抬頭看著眼前這位秀麗欲絕的少女,想是她自負美貌,固有此一說,遂歎氣道“你日後嫁了人便知,再美麗的容貌,也擋不住男子心生二心的。”


    弄影怔了一下,正欲說自己日後決計不會嫁人,卻見蕭漸漓走了進來。口中道“弄影,還好麽。”


    原來蕭漸漓在門外久久不見弄影出來,心中難免擔憂,便將馬係於弄巷口一株柳樹下。亦走進了這家畫鋪。


    弄影不願自己這一說又引得蕭漸漓說出那些她不願意聽的話,於是話到口邊噎了回去,卻也沒有理蕭漸漓,隻繼續對那婦人說道“既然你丈夫是這等人,你當初怎麽又要嫁給他呢。”


    那婦人歎了口氣,淆然道“他當初對我,卻也是極好的,我慕他他為人慷慨仗義,又文采風流,你看這裏的字畫。便都是他做的,我與他夫婦多年,卻也和美,卻不想他終究――”說到這裏,竟是無法繼續。


    弄影愣在了那裏好一會。方又說道“那你心中這般苦悶,何不阻止你丈夫,卻要背著人抹淚呢。”


    那婦人略顯驚慌,她抬頭看著弄影道“為人妻子,怎可爭風吃醋,那我豈不是成了妒婦,說出去不但我聲望受損。我丈夫也是麵上無光的。”


    弄影內心翻江倒海,她此刻方知這民間女子嫁人後竟是這般境況,不管這夫妻是多為恩愛,丈夫最終依然還是要納妾,妻子不能阻止,還要裝作歡天喜地。


    “你即便不敢明說。暗示也不行麽,”她說到這裏,突然想是想起了什麽,眼睛掃了身後的蕭漸漓一眼,一本正經道“我身後這位公子。卻也是那文采風流,且最擅長寫那濃詩豔詞,才情堪比司馬相如,莫若要他替你做上一賦,看能打動你家先生不。”


    蕭漸漓聞言,眉頭一皺,哭笑不得,卻又說不得什麽,唯有心裏暗念了一句“死丫頭。”


    那婦人看了一眼弄影身後的男子,但覺該男子英俊挺拔,卓爾不群,與這少女極為般配,且一雙眼睛自始至終停留在這少女身上,料想二人應是情侶,但卻沒有聽出弄影是在譏諷蕭漸漓之意,隻道“這等事豈可勞煩公子,總讓二位見笑了。”


    弄影隻覺得該婦人可憐之極,竟連正大光明的爭風吃醋都不敢,心中甚為不平。


    這時,那去取顏料的小童也抱了一包顏料過來,弄影接過顏料,付了錢正欲離開,突然又停了下來,對那婦人道“在下才淺,我送你一首打油詩你拿去給你丈夫,看他明白你心意不。”


    說罷,便移步至錢櫃邊,取過筆墨,就著一張作廢了的畫紙刷刷幾筆一氣嗬成。


    但見她一邊寫,那小童在邊上一邊看著念道“恭喜郎君又有她,儂今洗手不理家,開門七事都付與,柴米油鹽醬與茶。”


    那小童念完,帶著幾分不解問道“那七件事還少了一件呀。”醬與茶中間本因是個醋才對嘛。


    那婦人卻也是個有幾分聰慧的女子,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弄影的意思,遂破涕而笑了起來,然後對那小童道“少了的那一樣自然是你嬸嬸吃了,唔,姑娘才思敏捷,又生得這般國色天姿,這位公子好福氣,日後二人成親,想必一世恩愛,不會負了姑娘的,說了這許久,卻還不曾請教過姑娘尊姓大名。”


    她原本隻是讚美之意,不想弄影聞言,竟臉色微微一沉,急忙道“店家你誤會了,我跟他隻不過――”說道這裏,她突然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我名字不便告訴你,我其實是那武功天下第一的魔教大王,這位公子是我的大護法。”


    那婦人啊的一聲,竟愣了一下。


    蕭漸漓哭笑不得,一手拿過弄影懷裏的顏料,一手輕扯她衣袖道“走罷大王,時候不早,該是上路了。”


    大王嘿嘿一笑,衣袖一拂,甩開蕭漸漓的手,回頭朝那婦人一笑道“告辭了。”便飄然離去。


    二人走出店門,上了馬一路前行,弄影想起方才那女子,心中還不禁惻然,悄然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卻又笑了起來。


    “卻也不知她丈夫看了我的打油詩,會作何打算。”弄影騎在馬上,開始遙想那女子丈夫的反應。


    “還能怎樣,最多笑一笑罷了。”蕭漸漓淡淡道。


    弄影微微吃了一驚,接著便惱怒的轉過頭去望著蕭漸漓不悅的說道“鄙人知道我那打油詩自然是入不了江左蕭漸漓的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蕭漸漓不想一句話又惹惱了弄影,急急辯解道“那相如的長門賦都打動不了漢天子,他丈夫心意變了,無論如何都是回不了頭的。”


    “哦。”弄影聽罷,麵上竟浮現一絲淡淡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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