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莊主不試一下?”蕭漸漓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倚在門口,靜望著弄影。


    他幾乎徹夜未眠,不就是想能在此刻看到她麵上綻放的笑容麽。


    弄影將琴放正,低頭垂手在琴上一拂,一串仿若泉水撞擊石塊的聲音從她手底傾瀉而出,隻是彈沒兩下,琴聲孑然而止。


    “你出去!”弄影突然手一指門外。


    都說琴有誤蕭郎顧,這個蕭漸漓貌似在琴技上造詣頗深,她不想自己被他恥笑了去。


    鄢弄影的這點小心思在蕭漸漓眼裏未免覺顯得有點可笑,他站直了身子,緩緩來到弄影對麵桌前,迎著弄影略帶不悅的目光,似乎若有所思道“記得鄢莊主曾提到過高唐賦,唔,在下能否一聞?”


    “我不記得了。”弄影頭也不抬,回答得幹脆。


    “鄢莊主能強記下二百五十六張牌的順序,怎麽會記不得一曲琴譜。”蕭漸漓嘴角泛起隱隱笑意。


    鄢弄影愣了一下,頓時想起自己在探花樓豪賭那日這人也是在那的,不禁麵上略顯不自在――話說那賭博,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遂訕訕一笑,嘴裏道“偶爾怡怡情而已,嗯,”她話題一轉,接著道“話說這高唐賦,分上下兩闕,那下闕一個人是彈不出來的,我分開來各彈一次。”


    說罷,調試了一下琴弦,雙手琴上一按一撥,依著記憶,將那高唐賦奏了出來。


    一曲奏畢,四周歸於寂靜,弄影心下暗自期盼能被蕭漸漓讚上幾句,不想半天未曾聽到對方聲響,不禁抬頭望去,卻見蕭漸漓一雙眼睛正牢牢的注視著自己。


    四目相對,這讓弄影深感不悅。旋即垂下眼簾,正待說話,蕭漸漓卻已經來到她身側坐下,低聲道“恕在下冒昧,想與鄢莊主一試。”


    鄢弄影一怔,不禁開口道“你能記住?”這高唐賦既悲壯,又淒婉,曲風轉變之複雜繁瑣。實屬罕有,除了她鄢弄影,誰能一次記住。


    隻是她又哪裏知道,這曲子,本就是身邊這人所創呢。


    蕭漸漓沒有回答,隻是手輕輕在琴弦上一撥,正是那下闕的音律,絲毫不差,弄影心下吃驚。手卻不自禁的跟著彈了起來。


    這高唐賦本就是蕭漸漓情感低落時所創,自從弄影莫名其妙闖入深穀隱台,兩人合奏了一次之後,便再未曾奏起過,此刻再聞起,兩人之間關係已經幾經波折,彼此之間,似乎那麽近,又似乎那麽遠。


    蕭漸漓那時便期盼能有一日,弄影能換了女裝。如今日般乖巧溫順的共奏這高唐賦。不想今日竟得以實現,一時間,隻盼這曲子永遠不要結束,二人便永遠這般合奏下去才好。


    必要得這女子為妻,此生方能無憾,這個念頭此刻益發的強烈了起來。


    隻是這時,弄影這邊的琴聲突然止住。但見她猛地站起了身子,後退了兩步,雙眼帶著驚恐,打量著蕭漸漓。


    蕭漸漓亦跟著停了下來,一臉困惑的看著弄影。


    “你的手,你的手,”弄影聲音微微發顫,“你的手跟那個人的一模一樣。你跟那個人,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由於太過恐慌,弄影竟開始語無倫次。


    蕭漸漓猛然醒悟,自己那日在深穀隱台,全身黑衣,身披鬥篷,麵帶麵具,唯有這一雙手,是露在外麵的。


    而二人合奏時,除了心領神會,也是要時刻注意對方的手勢的,一挑一抹之間的變幻都要配合到極致,才能完成這一曲,因此那日蕭漸漓的雙手,是給了弄影很深印象的。


    此後二人雖一度親密相處,但弄影女孩子家,極少去注意一個男子身體的任何部分,所以直到此刻,方發覺蕭漸漓的雙手跟夜雨閣那歹人的雙手竟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各種念頭湧上心頭,胸口那劍傷又似乎要裂開一樣。


    蕭漸漓但見弄影神色恐慌,麵色蒼白,一手按在心髒處,自己的心也禁不住隱隱發痛,急忙上前,扶住弄影,低聲急促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麽,隻是但凡那經常練劍彈琴之人,手指骨骼總是有幾分相似的,那人若活著,這琴怎麽會被劈成兩截,你莫要胡思亂想,好不好。”


    弄影望著蕭漸漓,眼中驚慌之色依舊未曾消退,過了好半晌疼痛微微緩解,方回過神來,身子略一扭,掙脫了蕭漸漓的雙手,又再後退兩步,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回莊子上去,馬上就回去。”


    唯有到了莊子,將大門一閉,各種機關陣法布上,然後把自己關在那四百年前就建好的小木樓裏,方能真正心安。


    蕭漸漓苦澀一笑“好,回莊子,我們這就回去。”


    若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自己便是那人,這該如何是好?


    不能讓她知道,永遠不能讓她知道。


    **%**


    夜獅再度載著二人南下,此時鄢弄影已經回過了神來。


    想想蕭漸漓方才的話確實也有道理,估計從小握劍彈琴之人,手指總比別人要長寫,指骨要粗些,指尖也粗糙些,再說了,那人那晚若非遭遇不測,這枯木龍吟又怎會斷成兩截。


    更何況,那人一心要殺死她,而這蕭漸漓――弄影麵上微微一紅――而這蕭漸漓,弄影即便再年幼無知,內心再對他抗拒,還是可以覺察到這蕭漸漓對自己確實沒有惡意的。


    若說這兩人是一個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想起方才失態,不禁心中微感歉意,略一躊躇,終開口道“蕭公子,方才對不起――”


    話未說完,但覺腰間一緊,蕭漸漓原本握住韁繩的雙手突然騰出一隻,緊擁上了弄影的腰肢。


    “傻姑娘,永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不管你做了什麽,這三個字,永遠不需要對我說。”蕭漸漓沙啞暗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弄影隻覺他這話說得既莫名其妙又曖昧不清,心中一陣別扭,張口便道“都說那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蕭公子休要置在下於那不善之境,啊,”她的長篇大論方起了個頭,突然卻停了下來,手指著前方驚呼道“那是什麽東西?”


    前方目窮之處,但見煙塵滾滾,依稀可見無數黑色的人影在攢動。


    “那不是什麽東西,是軍隊。”蕭漸漓低聲道。


    ps:


    順手記錄一下今天的血糖:餐後1小時9.5,2小時6.2,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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