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兩人都很熟悉的舉動,蕭漸漓曾這樣背著她的包袱攜著她的手走了數百裏路。


    隻是那些事情,在弄影心中,已經仿若隔世。


    此時此刻,她哪裏會讓蕭漸漓隨她去五台山那個深潭撈她的八卦珠。


    “小世子快快將我包袱放下,這可使不得,話說我那包袱裏,裝著莊子上十八種劇毒,若不小心濺到小世子身上可就罪過了。”她邊說,邊想去奪回她的包袱,但手一觸及蕭漸漓衣襟,又覺這般拉拉扯扯,實在太不像話,遂縮回了手,站在原處,望著蕭漸漓,無奈道“小世子卻莫要為難在下,我隻想早早了卻這樁事情,早早回莊子,這個季節,卻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她此刻換了策略,放低了聲調,做出一副誠懇狀,隻盼眼前這人能突發善心,將包袱還她。


    “唔,正是,我也是這般想,還有好多事情要做,須早早去才是。”蕭漸漓竟然若有所思的點頭讚同。


    鄢弄影喜出望外,嘴裏忙道“那小世子便趕緊把包袱給我罷”說到這裏,聲音又提高了幾度,大聲喊道“小梅子,拿幾盆顏色最好的三色堇來給小世子,送客。”


    蕭漸漓聽她這話裏,還是帶有幾分嘲諷之意,心中略惱,但見到她那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卻又覺得說不出的可愛動人,隻得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挽起弄影胳膊,低聲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快快上路吧。”說罷,扯了弄影就往院門外走去。


    弄影這一下始料不及,身子向前跌蹌了兩步,欲哭無淚喊道“我說的是我想盡早了卻這樁事,卻是跟小世子無關的。救命啊!”可恨她莊子上的人,此刻卻不曉得哪裏去了。


    “怎麽無關,我剛才盤算了一下,現在已是三月末,等到了五台山,尋了珠子,順利的話,也是四月中了,然後要帶你去慈恩寺見我師父,然後還要趕五月初五雪嶺大會。回來後也就快六月,怎麽樣都要趕在九月前娶了你,然後陪你重陽節去給無憂劍派掌門送花。正好今年的九月詩社,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唔,去年你把我們捉弄得真慘。”蕭漸漓邊說,邊笑吟吟的攜了弄影向外走。


    今年九月詩社若能帶弄影一起去。不曉得會羨煞多少人。


    蕭漸漓這一連串的如意算盤撥得甚響,鄢弄影隻聽得雙目圓睜,雙唇微啟,竟半天不曉得該說什麽。


    待到不知不覺被他拖到了院門口,方反應過來,便用雙手扒著那漆著綠漆的門柱。說什麽也不肯邁出門口,嘴裏哀道“我那包袱,小世子若是喜歡。就拿走罷,那珠子,我也不要了,小世子就莫在為難我了。”


    蕭漸漓終於停下了腳步,手微微放開。臉上笑意亦已散去,他低頭望著一臉驚恐的弄影。低聲道“我喜歡你,就這樣讓你為難麽?”


    “我家曆任莊主都說,人若有二心,須當拉雜摧燒之的。”弄影緊扒著門柱,頭也不抬道。


    蕭漸漓終於惱了,那門柱哪裏又阻攔得了他,手臂一伸,便將弄影攬進了自己懷裏,慍道“我哪裏就有什麽二心了,難道因為我過去的事情,就要將我拉雜摧燒之麽,你聽好,我們這就去找珠子,然後等所有事情都完結了,你就嫁給我,既然那時你會喜歡我,我總會讓你再愛我的。”他這話說得惡狠狠的,眼裏閃爍著點點凶光。


    弄影見所有招式均無用,再無他法,隻得哇的一聲,放聲大哭了起來。


    這時,所有潛伏在樹後、花叢中,房廊下的花仆花侍們,紛紛湧了出來,圍著這兩人,一時亦不知如何是好。


    蕭漸漓根本不理會這些人,一把抱起哭個不停的弄影,就朝門口栓著的那匹黑色獅子驄走去。


    “小世子,且慢,聽我一句話!”梅笑雪此刻,倒是表現出了非凡的勇氣。


    蕭漸漓一手抱著弄影翻身上馬,鼻子裏微微哼了一聲。


    “小世子,你聽我說,”梅笑雪看了一眼不住扭動哭泣的弄影,抬頭望著蕭漸漓,一臉的苦口婆心道“其實我們莊主,若論才貌,堪稱舉世無雙,實乃世子良配,隻是年紀尚幼,因此頗不懂事,小世子務必耐心,多多包涵,莫要跟她計較才是。”


    蕭漸漓不想梅笑雪竟會說出這般話,一愣之下,便不禁笑了。


    這四位花君,對他們的莊主,到底懷著一顆怎樣強烈的恨嫁之心啊。


    鄢弄影轉過頭來,不可思議的望著梅笑雪,過了好半晌,方又更加大聲的痛哭了起來。


    蕭漸漓微微一笑,韁繩一抖,雙腿一夾,黑色獅子驄便如閃電一般,飛快向前奔去。


    ――*――


    京城探花樓,三樓的一間房間內,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


    “你看,同樣是畫山石,如果是畫山巒山坡,就要用軟筆畫出曲線,這叫披麻,若是硬質的山峰,就要用硬筆直線,這叫劈斧。”杜若衡溫和低沉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那這一塊石頭上都是短短的線,又叫什麽呢?”一個少女用嫵媚聲音問道。


    “這叫點皴,你先會了前麵兩種,再教你點皴。”杜若衡答道。


    屋內一張書桌前,鋪滿了各色畫紙顏料,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身著一身淺黃色的綢裙,端坐在一張圓凳上,手拿畫筆正在臨摹著一幅山石,杜若衡斜坐在她身後,一手握著她拿畫筆的手,一手攬著那少女的纖腰,正在教那少女作畫。


    這少女,是他們探花樓花高價從揚州新買來的藝伎煙亭。


    煙亭年方十五,無論彈唱起舞,在揚州都名噪一時,更能作詩吟對,與時下不少文人都有往來唱和。


    杜若衡這次是花了大價錢才將她買來,自然是要好好調教的。


    “累了罷,要不歇一會。”懷裏的佳人額頭上已經有細細的汗珠滲出,不曉得是累的還是熱的。


    煙亭放下畫筆,微微一笑,轉過頭來看著身後的男子。


    這位東家,如此俊美飄逸,又如此才華橫溢,即便是閱曆再豐富的女子,又怎能不心慌意亂。


    這張臉轉過來,杜若衡卻歎了口氣。


    這彎彎的眉毛,漆黑的雙眸,尖尖的下巴,像極了一個人。


    “別動。”他低聲道,然後拿起一枝畫筆,蘸上些許朱砂。


    一隻手撩起煙亭額前散發,另一隻手持筆在煙亭額邊緩緩的塗抹,慢慢的,一個銅錢大小的圓形印記,出現在了煙亭額邊。


    “這就更像一些了。”杜若衡望著煙亭道,聲音略有些沙啞。


    煙亭怔了一下,卻一動不敢動的看著杜若衡。


    “弄影。”杜若衡低聲喚了一句,突然伸手抱起煙亭,大步走向屏風後的木榻。


    “公子。”煙亭略顯慌張。隻是這慌張,卻是做出來的。她自小便被訓練,如何用那驚慌失措的表情去激起男人的欲望。


    杜若衡將她往鋪著柔軟絨毯的塌上一放,手一扯,煙亭腰間淡黃色的腰帶便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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