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二小姐的閨房裏,堆滿了各色衣裳首飾脂粉,梳妝台上的菱花鏡中,映出一張美豔絕倫的麵孔。


    鏡中的女子眼裏露出滿意的微笑,突然,像似突然從鏡子中看到了什麽,微笑瞬間凝固,變成了驚訝。


    “漸漓,你怎麽來了?”謝疏桐麵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隻是仍難掩飾笑容後麵的驚慌。


    大婚前,男女雙方是不應該相見的,更何況,他竟然是從窗戶裏躍進來的。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也曾帶著滿滿的羨慕,見這個男子從窗戶裏躍入姐姐的房間,隻是她自己跟他在一起這麽久,卻是第一次見他從窗戶裏,躍入自己的房間。


    “你為什麽要讓??去十裏橋外的菩薩廟?”蕭漸漓倚著梳妝台,站在她麵前一尺處,表情淡漠的看著她。


    即便是這副冰冷模樣,依舊帶著不可抵擋的吸引力,若在以往,定會看得謝疏桐麵上發紅,心中慌亂。


    隻是此刻,她竟感到一陣瀕死的恐懼。


    “我,我很久以前曾在那裏許過一個願,若能,若能嫁給你,就要去燒香還願,我,我――”她麵色變得蒼白,話語也無法連貫。


    “那?問賢,也是替你去還願的麽?”蕭漸漓嘴角帶著一絲淺笑,將一個包袱放在了梳妝台上。


    手一扯,包袱係在一起的四角鬆開,露出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蕭漸漓!你這是什麽意思!”謝疏桐猛地後退了兩步。


    “??命很大,遇到了弄影,她沒有死,你很意外吧,是誰教你這樣做的,畢延雲麽?”蕭漸漓沉聲喝到,身子卻向前逼近了一步。


    謝疏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全身發軟,手無力的撐在桌角。


    “你聽好,明天我依然娶你,你給我老老實實做永寧府的世子妃,該給你們謝家的,我都會給,”蕭漸漓冷笑著,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白玉鳳釵,然後又重重放下,低聲道“隻是,我不會再見你,也不會再碰你,沒有我的允許,你一步也不許離開你的屋子,就連離園,也不許你踏足,我的話,你給我一字一句的記住了。”


    “蕭漸漓!”謝疏桐終於站穩了身子,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你這個沒有良心的!你知道我這些年愛得你多苦麽,有哪個女人能忍受自己愛的人心裏想著別的女人,宿在別的女人身邊的!蕭漸漓,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後悔的,一定會的!”


    蕭漸漓冷笑著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一個字,拎起桌子上的包袱,一轉身,又如一隻大鳥般飛出了窗外。


    謝疏桐驚魂未定的看著窗外,過了好半響,緩緩去拾起桌上那根玉釵。


    手剛碰到釵頭,卻見那根釵子,瞬間化作了粉屑。


    ――*――


    弄影再次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斜斜掛在西窗。


    她眨了兩下眼,然後看到岑?趴在她床頭,一隻手被她緊緊握住。


    身上的被褥輕巧鬆軟,屋內的裝飾簡單考究,好像不是她的小木樓。


    “這是哪?我、我怎麽啦?”弄影有氣無力的問道,此刻她腦子尚有些糊塗,不太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裏是杜叔叔的家裏,你醒來了,太好了,我,我好害怕――”說罷,岑?的眼圈便又紅了。


    “杜,杜若衡?我要回莊子上去,我要回莊子上去,今年還有好幾批茶葉要――”她依稀記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於是掙紮著便要坐起來。


    這一掙紮,觸動了傷口,一陣劇痛襲來,人又昏了下去。


    岑?嚇得心中一涼,焦急大聲喊道“鄢姑娘!鄢姑娘!”邊說,邊一手抵住弄影胸口,將自己真氣,灌注弄影體內。


    弄影這次不過是一時痛得暈過去,很快便又轉醒,但覺一口溫暖氣息在心頭遊走,好不舒服,不禁拚著力氣讚道“岑姑娘的大乘八宗心法,老夫真心、真心佩服,若姑娘不嫌棄老夫,就收了,收了老夫為徒罷,每年清明重陽――”


    她說話斷斷續續,著實費力,一口氣跟不上,氣息又開始混亂。


    岑?根本沒有聽清她說什麽,隻急忙道“你別說話,你別說話,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你別說話。”


    弄影這下倒愣了一下,她原本隻是習慣性說說而已,卻沒想到這次拜師如此順利,當下大喜,望著岑?,便用那微弱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喊道“師父,師父。”


    弄影睡的這間房,是杜府書房附帶的一間暖閣,??方才的那兩聲喊叫,卻讓聚在書房處的杜若衡等人急忙衝了進來。


    “鄢姑娘嚷著要回園子,一鬧,就脫力了。”岑?急急向眾人解釋道。


    “你這個樣子,怎麽能回莊子,等傷好了,我們就送你回去。”葉楚材站立弄影身側,彎著腰低聲對她說道。


    “不行,今年的茶葉,還有鮮花――”一年之計在於春,這些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公子們哪裏曉得她身為花農的苦。


    “你莊子今年的茶葉鮮花我都買下,唔,別動。”杜若衡輕輕拍了下她的臉。


    “這多不好意思――”鄢莊主迷糊之間不忘客套幾句。


    “也沒有啥不好意思,他轉手再賣不會吃虧的。”陳天啟笑了起來。


    弄影看到陳天啟,倒有些記起發生的事情來了,再一看,江左諸子中除了蕭漸漓,竟都在旁,傅揚波跟孟斕軒也站在一旁,人人俱是一臉關切。


    這一下,她倒有些良心發現,回想自己既往諸多胡鬧,此刻竟是這些人搭救,於是那清醒之際絕不會說的話,此時倒是很流暢的說了出來。


    “老夫今日、今日身遭此難,不想竟承蒙諸位搭救,著實感激,感激不盡,老夫既往多有胡作非為,得罪了諸位公子,諸位公子以德報怨,老夫深受感動,感動,回去後,必將痛改前非,再不人後說諸位不過是徒有虛名的老男人了,咳咳,每年清明重陽,那鮮花茶葉,定當遣人送來的。”她不顧聽者一臉的愕然,隻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廢話,氣又有些上不來,隻不停的喘了幾口氣,又待說,卻聽到一陣熟悉且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蕭漸漓的聲音耳邊響起“弄影。”


    弄影怔了一下,心頭襲來一陣痛。


    “不要,我不要見他。”她緊閉著眼睛,說罷,就要翻身朝向裏,一動,牽扯傷處,呲牙咧嘴的又是一陣劇痛。


    “不見不見,轟出去了。”杜若衡低聲哄道。


    “你們這麽多人,擠來觀看,卻是沒看過快死的人麽,等我死透了,再排得這般齊整來看也不遲。”鄢莊主脾氣上來,方才自己情真意切檢討的一翻話早就忘記。


    幸好一幹人都不陌生這鄢弄影的脾氣,見她性命無大礙,便紛紛退出屋外,房間似乎又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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