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弟弟,忱謁,以前跟你提過的,剛從國外修學回來。」


    楚清綏這會兒子緩過神,腦子裏已經理清楚了。


    這忱謁,不就是那個忱家人三緘其口的外生子嘛。


    怨不得忱諭語氣淡淡,對親弟弟的回歸也沒見得多歡喜的模樣。


    「楚小姐,你好。」


    她還想著,麵前已經伸過來一隻手,纖細修長,和主人一樣,清瘦如竹。


    她還沒來不及思考,已經下意識握住了那隻手。


    「忱先生,幸會。」


    她平日裏也算稱得上教養得宜八麵玲瓏,此刻卻像被人扼住了喉嚨,半晌也隻點頭示意,吐出這句過於平淡的問候。


    好在麵前人表情淡淡,在她把手伸回去那一瞬就迅速收回自己的,隻是眼神還似有若無地會瞟過去。


    她不怎麽在意,頭一次見麵,好奇自然是難免的。


    「阿諭——」


    「你們兄弟倆先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照顧好虞韶。」


    忱諭扭頭看過去,點了點頭。


    ——「好,你路上小心。」


    忱諭看著楚清綏出了門才收回目光,和方才故作兄友弟恭的模樣不同,此刻他冷臉瞧著忱謁,滿眼嘲弄。


    他盯著忱謁半晌——


    「人都走遠了,還看啊?」


    語氣裏滿滿的厭惡和冷漠,另帶著些不屑的意味。


    「把你那些醃臢心思都收回去,別什麽高枝兒都想接近。」


    他能看出來的,剛才忱謁話裏話外,都有些想很阿綏扯上話的勁頭,兩相介紹完,眼珠子還抓著人家不放。


    忱謁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顯然不欲同他多做爭辯,隻淡淡瞥他一眼,一如既往地沉默著,轉身就走。


    忱諭沒有追上去,依然站在原地,安穩的摟著未婚妻,隻是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第3章


    到家的時候已經不早了,負責家務做飯的傭人也都到點兒走完了。


    偌大的房子隻餘孤寂。


    她開了暖黃色的大燈,坐在沙發上發呆。


    又想起方才,還有那個人,


    ——他叫忱謁嗎?


    對了,是忱伯父的二子,她以前一直沒有機會見過的。


    不知怎麽,她突然莫名心慌起來,又忽的生出些不明所以的希冀。


    記憶裏那個少年的臉明明已經模糊不清,可今天見了那個忱謁兩次,腦子裏所有的輪廓就都清晰了。


    她應該感到開心的,有生之年,還能再看到這張鮮活的臉。


    他不是他,卻又那麽像他。


    沙發上的女人解開挽著頭髮的頭繩,慢慢側躺下去,身體蜷縮,眼神虛無地望著前麵。


    真的很像——


    好想再多看他幾眼。


    她伸出雙臂緊摟著自己,慢慢闔上了雙眸。


    ———————————————————————————


    公司給的長假還剩一個月,楚清綏在家窩的快要發黴。


    平時喜歡的畫兒也畫不下去,茶葉也懶得泡了。


    她本就苦夏,又整日在空調房裏待著,都快無聊死了;可出去吧,又太曬太熱,總是不能兩全。


    時日一長,她就像外頭那被曬蔫兒了的茉莉花似的,沒有活力,食不下咽;不消半月,整個人清瘦好些。


    九月少雨,日頭大的似要將人烤焦;


    「不如阿綏去避暑吧。」


    得了空閑來送雨後新茶的堂兄,見她那副蔫蔫的樣兒,實在不忍。


    「我早跟二叔說過,空調這東西雖好,日日吹對人也沒甚益處。」


    「前不久我爸剛在蘇城買了一幢宅子,那兒溫度稍微適宜些。」


    她當時聽得,支棱一下就從軟塌上爬起來,目光灼灼,顯然極有興趣。


    ——便拾掇拾掇來了。


    孤身一人。


    虞韶愛熱鬧,不喜歡這種細水長流的地方,任她如何勸,都不願意。


    好在留守的趙嬸慈眉善目,做的飯菜也很合胃口,她愜意得緊。


    離宅院不遠處有一個街市,每晚都熱鬧得很;絡繹不絕的遊客和攤販,那種平淡的煙火氣是她少見的。


    「小姐今晚不如出去逛逛吧?」


    趙嬸給她送花茶,笑意盈盈地同她講。


    「今日是七夕節,外頭掛了許多好看的花燈呢。」


    女孩子誰不愛這些東西,她便想著讓楚清綏出去走走。


    眉目婉約的女子將目光從窗戶投了出去,盯著那街市和花燈看了許久。


    最終還是去了。


    宅子和街市之間有座橋,橋上站了許多情侶,大約是在放河燈許願,映得那水麵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酒盞,蟬鳴;摻雜著不知名樂器和鑼鼓鈴鐺的曲調。


    她緩步踩在那石階上,同身邊許多路人擦肩而過。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那詩大約是這麽念的吧?她記不大清楚了。


    幼時她父母很少在家,時常送她去外祖父家裏;那外人眼裏的老學究,總是撚了桂花糕,哄她念詩。


    石階上到一半,她慢慢頓了步子,靜靜看著對麵的人。


    ——「阿綏,跟姥爺念,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那男子眉目精緻,長身玉立;左手提著花燈,右手拎著油紙包;麵目看不清,那雙眼卻極亮地望著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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