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音渾身戒備迅速扭頭,可站在他身後的人卻像是料準了他的這個動作,在聞清音側臉隻來得及看到一片黑影時早就等在肩後的手朝著聞清音狠狠一推。


    沒有任何準備的聞清音就這樣被往前重重推去,朝著滿地的發著亮光的碎片正麵倒下。


    不好!


    萬千一模一樣的鏡片亮的晃人眼,碎片鋒利的像是能立馬刺破血肉,慌亂中他抓到了什麽,可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聞清音墜入了一片虛無。


    像是由碎片組成的瑰麗萬花鏡在眼前輪轉而過,聞清音的腦袋如同浸在溫熱的水中。


    遲鈍的過了一會才開始轉動。


    聞清音驀地睜開眼,如同經歷大夢初醒,也猶如在閑暇時打了個盹。


    可眼前並不是前麵散落著碎片的石室,而是一個遙遠的並不熟悉也不陌生的地方。


    由鬆木建造的小屋也因鬆木散發著無法遮掩的幽幽鬆木香味,窗外並不小的風雪一聲聲叩著門窗,他幾乎聽到大雪落下的聲音。


    蓋在他身上的被褥溫暖幹燥,仿佛也被浸潤上了烙印一般的雪鬆味,床榻比蓬萊聞清音所睡的要硬上許多,但在這一方落雪的天地中卻暖的令人不想離開。


    蓬萊從來不會下雪,更不會有如此大的落雪聲。


    聞清音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被褥從他身上滑落,烏黑的髮絲也因為前麵躺在榻上蹭亂了,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卻依舊如同烏色的絲綢光滑。


    聞清音終於想起來了這是何處。


    「嘎吱——」


    木門被人打開,一打開就有鵝毛似的雪花擁擠著湧進這間小屋,一齊湧進的是肅殺的冰寒之氣。


    盡管立馬被來人細心地阻擋在門外,但仍舊讓隻著裏衣的聞清音冷的又將大半個身子縮回到還殘留著溫度的被窩中。


    「冷著了?」來人的聲音低沉,一副少年的朗聲音色。


    床榻上的小少年隻著裏衣時更顯的單薄,清瘦的像是一支玉做的竹,但目光掃上那張臉時,卻明艷漂亮的隻能讓人想到團簇在一起的嬌花。


    可就算整個海內的花朵盛放在此處,也不如眼前人的半分姿色。


    他放下劍,劍鞘與桌麵相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他緩步走到床榻前,俯身又輕聲問了一遍床榻上的人。「可是太冷了?」


    麵前的少年劍修挺拔的像是林間最挺立的一株青鬆,青鬆覆上冰冷的霜雪,長的就是一副無情的模樣,臉唇都是薄情的。


    但他平視聞清音低聲詢問的舉動卻詭異地透出與外表截然不同的溫柔,這對比讓聞清音心中湧現出奇怪的不適應感。


    他想起來這是何處,也想起來站在他麵前的這位少年是誰。


    整個人朝氣的像是剛竄出來的青鬆,臉上表情也不如幾年後的那麽冷硬,看上去頂多算是隻是有點麵癱。


    這裏是常年有風雪的岱輿,這裏是岱輿一望無際覆著雪的鬆林,這裏是方便裴君珩獨居練劍的木屋。


    站在他麵前的,是曾經的裴君珩。


    見麵前的聞清音呆坐著沒有說話,裴君珩沒有勉強,隻當聞清音是被岱輿的天氣給凍傻了,便伸手將從聞清音身上落下的被褥又拉上來一些。


    但他的手才剛伸出,聞清音便如驚懼的兔子往回縮,躲開他的觸碰。


    裴君珩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狀若無事地收回手。雖然不懂前麵還主動說要借宿的少年為何現在對他如此驚懼,他想大概還是岱輿太冷了。


    少年是春的孩子,本不應該來到岱輿這片冬的領土上。


    他說:「我去給你拿件法器。」居住在這冷酷風雪之中,裴君珩身邊居然隻有一件勉強可以生暖禦寒的法器。


    赤霄劍尊認為劍修本應苦修,區區冰寒徹骨的霜雪是必經的磨礪,不然也不會在裴君珩年幼時就將裴君珩送到覆雪的鬆林中獨自居住,也不管裴君珩的修為是否足夠運功禦寒,也不管裴君珩僅僅為了方便裴君珩練劍。


    萬晝劍宗的少宗主自幼在修劍之上展現出驚人的天賦,又身為萬晝劍宗唯一的繼承人,自然被寄予眾望,應當承繼劍宗光華,再讓萬晝劍宗的名號響徹整個海內。


    因此就需要裴君珩日夜苦修,才能磨礪出足夠破開雲霄穿透蒼穹的劍芒。


    聞清音看著少年劍修轉身尋物的背影,隻覺得滿心滿眼的不可相信。


    他張開手看向自己的右手掌,手掌上依舊還有那一道杏花般的疤痕。


    但是眼前的一切都迴轉到了當年,他和裴君珩才初見的畫麵。


    莫非真是遇到了回溯時間的坤轉燈,將時間追回到此時?


    千萬片閃光鏡片上親吻的情景宛若就在眼前,清晰的甚至能看到糾纏在一起仿佛無法分離的唇舌。


    這又是在想什麽?聞清音努力平復臉上的熱意,為了確定現在的一切是否皆為虛妄,是否在夢中,聞清音伸出兩指,猶豫一會,還是決定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掐了一下。


    痛!


    掌心如牛乳中漾開胭脂,瞬間由聞清音掐的地方擴散出一塊霞般的紅痕。


    盡管早有預料,甚至還特意收輕了力道,聞清音敢保證他用的力絕對沒有比摘下一朵花的力氣大,但疼意還是讓他皺起了一張臉,好看的五官都差點扭曲。


    真、真不是做夢?


    聞清音將臉埋在攤開的雙手中緩解疼痛,所以裴君珩拿著法器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少年的腰彎出不可思議的柔韌弧度,臉向下埋在放置在膝蓋上的掌心上,華美綢緞般垂下的長髮擋住少年那張明艷不可方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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