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一派幾個官吏都知道,鄞諾這無疑是要提前結束話題,他們的話茬分明都碼到最後一步,隻差一點,便能展開所有包袱圈套。


    鄞諾這廝卻晃了他們一腳,就要抽身離開,無論如何,他們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楊之拓挑眉給了下首位的吏房胥吏李羅華一個眼色,李羅華立刻心領神會,笑著站起身,麵對著鄞諾舉起杯,“鄞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跟咱們兄弟,可千萬別這麽客氣。客氣就見外了不是?來來來,這一杯哥哥跟你喝!”


    說完李羅華仰頭一翻腕,杯中酒也盡數飲盡。


    又朝著鄞諾打手一亮杯底,笑嗬嗬的繼續說道:“喝完這一杯,哥哥我可要跟你說,什麽山匪的消息,鄞兄弟你壓根兒就不用再費勁去別處打聽。


    今個兒早上,俺老李就收到了線報,打聽出來了山賊最近的動向。”


    溫小筠終於忍不住的搭了一句話茬,她低頭啜了一口酒,故作惋惜的嘖了一下舌,“上一任捕頭的確是太莽了,吏房哥哥們都能打探到的消息,他一個正對口的本職快班捕頭竟然一點口風都查不出來。”


    聽了溫小筠這明顯帶刺的話,李羅華並沒有生氣,他也跟著惋惜的歎了一口,有些悲傷的仰起頭,45度角的憔悴望蒼天,“這等消息,本來是輪不到我們探查。快班與兵房在外衝殺,咱們吏房、戶房、工房負責後方各種人力、財力、兵刃器械的調度就行了。


    可是萬沒想到,山賊竟會那麽囂張猖狂,不僅擊殺了咱們滕縣的快班捕頭,還搭上了整整一個班的捕快兄弟,更把捕頭的頭砍了下來,掛在管道最大一扇牌坊上!”


    說到這裏,他怒不可遏的狠狠一拍桌案,“別說捕頭兄弟平時對咱們怎麽樣,既然穿著咱們滕縣衙門的官服,害了他的命,辱了他的屍首,就是打咱們整個滕縣縣衙的臉!更何況快班裏麵那些冤死的兄弟都是咱們近鄰連親!其中好幾個更是咱們楊李兩家的子弟叔侄,出了這麽大的事,別說本來就在衙門當差,就是平頭老百姓,也會使出渾身的本事去探查其中消息!”


    說到此處,屋裏氛圍頓時降到了冰點。


    李羅華與黃清石、楊永三人皆是一臉憤恨,就連旁邊一直在殷勤勸酒的女人們此時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彈唱的姐妹花也將節奏拍子放緩了很多。


    溫小筠與鄞諾不覺對視了一眼。


    他們並非聽不出李羅華話中的虛假與陷阱。


    真正叫他們兩個剛到震驚的是前任捕頭的遭遇。


    身首異處,整個捕班全軍覆沒,這樣慘烈的事情,理應受到朝廷的重視,從地方駐軍派遣部隊來聯合剿匪才對。


    兗州府也早就應該有所觸動才對,怎麽他們在州府衙門時,就沒聽到一點這邊的消息?


    即便溫小筠對於古代的各種上報製度並沒有真正的詳細了解,隻憑本能,對於滕縣官場的渾水到底會有多深,她也能猜得一二。


    正當中的楊之拓也跟著清了清嗓子,才沉聲說道:“這其中最關鍵,還是家父派出了能派出的所有力量。滕縣捕班全軍覆沒,雖然有新任捕頭草率輕敵的原因,往根兒上捯,還是典史的罪責。”


    李羅華立刻搶過話茬,替楊之拓解釋道:“公子這是哪裏的話,楊老大人為了剿匪的事,連風寒都耽擱了醫治,事發前,他老人家不顧發燒也要親自帶兵剿匪,實在撐不住才暈倒在軍陣前。後來捕班出事,他老人家更是不顧病軀,硬強著掙紮起來,敢去救援善後。


    楊老大人這般忠心公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證。更何況若是沒有他老人家最後拚出命的追剿山匪,咱們滕縣的損失還不知要多出多少倍去。怎麽能把責任放在他老人家身上呢?”


    旁邊黃清石與楊永也急急跟著張口替楊典史開脫。


    楊之拓歎了口氣,抬臉露出些許笑容,擺擺手,“罷了,今個兒是給鄞兄接風洗塵,不開心的事暫且放在一邊。別掃了鄞兄與溫兄的興才是。”


    李羅華朝著楊之拓諂媚的點點頭,“公子說的是。”他又望向鄞諾,繼續之前的話題,“鄞兄弟,雖然哥哥們說這個話頭有點煞風景,可也是滿心滿意的為了你好。你可不要怪罪老哥哥們不會說話,不會聊天呐。”


    鄞諾禮貌的笑著搖了搖頭,“李兄哪裏的話,鄞諾豈是那般不識好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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