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形銷骨立。


    自生了孩子以後,顏如舜也去看過梅白數次,有保姆照顧著,顏父顏母也不時去探望,坐了月子出來人看著還不錯。別的不說,至少臉上身上都長出了不少肉肉。


    當時,她眼裏雖然多出一層無形的滄桑感,卻也還是努力振奮,叫囂著要減肥、要重新做回a4腰小美女、要勾搭一個宇宙無敵的新好男人。


    不過短短三四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她有如枯萎凋謝一般變成了有形的滄桑?


    然而,還不等顏如舜和戚晴問出口,梅白已經搶先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路上遇到堵車,結果就來晚了。就你們倆啊?船長呢,簡簡呢?”


    先到的兩人把孩子指給她看。


    “哎呀,船長可真能幹,都會保護妹妹了。簡簡也不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記得她剛出生的時候醜得你都不想認她當女兒了,哈哈哈。”她話語歡快,臉上卻露出一種蒼白而泛著波光的笑容。


    這令顏如舜莫名覺得,她的歡快中處處透著空洞,笑聲也似強撐出來的骷髏架子。


    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小白,你……”


    顏如舜剛說了三個字,梅白就把她打斷了:“七爺,船長要上幼兒園了吧?”明顯是在回避。


    戚晴眼神沉靜,審視了她幾秒,才頷首道:“嗯。”


    梅白興致勃勃地問:“你是怎麽打算的呢?讀私立還是公立?”


    “私立吧。”戚晴也不追問,淡淡道,“我去考察過了,私立的各方麵要好一些,而且放學時間以後還有不錯的興趣班。我已經準備去證券公司上班,沒辦法很早接他放學。”


    這是一件意外的消息。


    顏如舜暫時丟開梅白的事,追問:“戚晴你準備上班啦?”


    “是啊,我陪他到三歲,可以算是盡心盡力了吧。他一個男孩子也不能老膩在媽媽身邊,以後要慢慢去見識自己的大千世界啦。我呢,也可以重新尋找自己的定位了。”


    顏如舜不自覺的流露出羨慕之情,卻又有點兒不解:“你自己在家炒股不是炒得也挺好的嗎?”


    戚晴聳聳肩:“做久了,感覺像做小學生的四則運算題一樣,沒有挑戰,缺乏成就感啊。”


    哎,她是一進去就大把大把虧錢,人家是賺錢賺得沒有成就感了——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不過,顏如舜也很能理解戚晴,以她的能力,僅僅賺錢養家就太屈才了。她確實值得更廣大的舞台。


    梅白也是嘖嘖感歎:“七爺你真的是把自己的人生安排得特別好,一切都很順,該幹什麽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含糊,永遠目標明確、思維清晰。我對你的佩服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戚晴似笑非笑:“你跟我還來這一套?你拍我馬屁是想做什麽呢?”


    梅白明顯的頓了一頓,尬笑道:“我拍你馬屁做什麽,我又不炒股。”說著,立刻轉移話題,“阿舜,你也不錯啊,一早就規劃好簡簡的教育問題,又堅持力行,以後一定不會變成一個焦慮無助的家長。”


    顏如舜笑了一笑,意有所指的道:“你今天特別能說,特別有想法。”


    以前三人聚會,梅白很少充當話題引領者,總是聽得多說的少。


    今天的反常說明確實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她自己不肯說出來,再好的朋友也不便詢問了。


    梅白果然回避了這個話題,嘻嘻一笑,反過來打趣她:“你家辛教授現在很不錯了吧?我聽幹媽說,你們小兩口現在自己帶孩子,他回家也要搭手幫忙的,整個一個新好男人形象啊。”


    顏如舜隻好裝不知道,順著她胡侃:“這就叫不錯啊?如果我不說,他根本意識不到桌子是要擦的,碗是要洗的,孩子要喝水的。所以,他現在就是個屬青蛙的,戳一下才跳一下。”


    “已經不錯啦!”梅白表情誇張的感歎,“這世界上還有多少老公戳了都不跳,一窩在遊戲麵前就六親不認了。跟這些人相比,你家辛大教授簡直是絕世好老公,你知足吧你!”


    顏如舜“哎”一聲:“這世界對男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吧,隻要有一項達標的,就是個好老公了;再加一項努力但未達標的,就成了絕世好老公。而我呢,在簡簡身上費盡心力,沒人讚我一聲,每天累得跟條狗一樣,還要被挑三揀四。女人真苦啊!”


    戚晴插了一句:“你的不是有起色了嗎?”


    說起這件事,顏如舜就沒脾氣了。


    她現階段的重點任務就三個:第一是照顧好簡簡;第二是寫好;第三是照應好全家老小,萬一有什麽事,隨時準備往前衝。


    三個任務是存在優先級別的。


    所以,這段時間,她必須放下碼字的工作,優先照顧簡簡的感受。


    這直接導致她碼字的時間大幅縮水,隻能每天等簡簡睡著以後,深更半夜打著哈欠起來,給自己衝一杯咖啡,然後燃燒小宇宙,十指飛奔的趕著卡23:59這個點。


    每天晚上都是一場心跳遊戲,趕上了固然欣喜,可偶爾失手,那簡直要氣吐血。


    即便是打著雞血,每天的碼字量也大大減少,基本都隻能完成三千字。


    這意味著,她的月收入也從六千降低到兩千多一點,一下子又回到解放前。


    本來她還沒那個時間傷這個心,結果那天請來幫忙做清潔的家政大姐跟她聊天,說:“這個工作呢收入不高,一個月也就三四千塊錢,我主要吧,就圖它時間相對自由,可以照顧著家裏和孩子……”


    回過頭來,看看自己銀行卡上連續好幾個月的兩千多,她頓時就心塞了,好幾天緩不過勁來。


    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


    總不能拚著不管簡簡了吧。


    “說起來都是淚啊……”顏如舜撫額哀嚎一聲,欲哭無淚,隨即卻又深吸一口氣,把話題一轉,“算了,莫提傷心事了。小白,說說你吧,你最近在忙什麽呢?上本文完結了嗎?”


    “完結了。”


    “又開新文了嗎?”


    “開了。”


    “還是總裁文?”


    “對,不過不是長篇,是短篇,5-10萬字就行。”


    顏如舜好奇:“網文還可以寫這麽短的?”


    “可以啊,隻要寫虐文就行。”


    顏如舜與戚晴對視一眼:“虐文?”


    這是受什麽刺激了嗎?


    梅白點點頭:“對,就是要把女主寫得能多慘就多慘。女主不僅要被小三女配虐,一開始還要被男主虐,比如強迫女主把子宮移植給女配啊,比如把女主家人害死啊,比如逼得女主背負巨債、走投無路啊等等——總之是要虐到讓人肝兒疼為止,再寫男主因為某個契機發現自己其實愛的是女主,然後各種悔過、重新追求女主,最後再來個大團圓。”


    噗——咳咳咳!


    顏如舜差點兒就把飲料噴到甜品裏去了。


    她嗆得滿臉通紅,一緩過氣來就忍不住問:“這什麽三觀啊?都不是虐了,簡直是變態!那女主有良心嗎?誰要害死我家人了,哪怕是無心的,我絕對跟他不共戴天。不說一定要報仇,但至少什麽談情說愛是想都別想的。”


    梅白撇撇嘴:“誰知道呢,反正短篇的讀者就喜歡這個調調。”


    顏如舜想不通:“這種自己都無法接受的三觀,你怎麽寫得出來啊?”


    “隻要有錢賺嘛。”梅白用勺子絞著雙皮奶,很有點兒漫不經心。


    顏如舜忍不住了,擔心的問:“小白,你沒事吧?”


    梅白抬頭看了她一眼,失笑:“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啊。我現在正是無事一身輕的時候,而且我也想通了,男朋友嘛不是非要不可的,反正我這輩子也有個女兒了,也沒有什麽遺憾了,一個人活著挺瀟灑的,真的。”


    怎麽聽起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看來事情還不小。


    可是,無論顏如舜怎麽暗示明說,梅白也隻說沒事,而戚晴全程一聲不吭,也令這個話題無法繼續。


    顏如舜無奈,隻得住了口。


    倒是梅白沒事兒人一樣,還反過來問她這段日子過得如何。


    顏如舜強打精神,說了說這段時間圍繞穿衣服跟簡簡鬥智鬥勇的事。


    梅白聽得大笑:“誰讓你把簡簡生得那麽聰明,現在知道聰明的小孩兒不好帶了吧?”


    戚晴也抿了嘴笑:“虧你還在h通信這麽規範的公司做過。你就沒想過要用管理的思路來解決問題嗎?”


    用管理的思路來解決問題?


    這句話一下子觸動了顏如舜。


    是啊,當初她在行政部,對接物業、綠化、保潔等各類第三方服務公司,每年部門內都要討論出-台一些什麽管理措施,來激勵第三方公司的員工用心工作,同時盡可能地減少消極怠工等行為。


    這些管理思路可是工業革命以來幾百年的智慧精華。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也是善加利用了正麵反饋和負麵反饋的結果。


    她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當真是脫離工作太久,所以腦子秀逗了嗎?


    一時間,顏如舜腦海裏閃過無數的點子,把原先的挫敗感和沮喪感一掃而空。


    她抱著戚晴吧唧一口:“七爺,你簡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愛死你了!”


    “哎呀,惡心死了!”戚晴故意嫌棄的抹了一把臉。


    三個女人同時哈哈大笑。


    這一天,不管孩子還是大人都非常盡興。


    分手的時候,戚晴說自己晚上還約了人在這裏見麵,所以就暫時不回家了。


    顏如舜便問梅白:“小白,要不要一起走。”


    梅白擺擺手:“我好久沒買衣服,正好今天逛一逛。”


    “那行,那我帶簡簡先走了。下次約吧。”她可沒辦法留下來,跟老爸老媽約好要回去看他們的。


    這邊,簡簡跟船長依依不舍的揮別,還不忘念叨著問:“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再跟船長哥哥玩?”


    “回去以後,你自己打電話問問戚幹媽,好嗎?”


    “好。”簡簡摸摸自己的腦袋,又摸摸自己的口袋,“咦,我的小發夾呢?媽媽,我的小發夾不見了。”


    那種小東西,掉了不好找,又不值幾個錢。


    顏如舜幫女兒找了一陣,哪兒都沒找到,就想敷衍過去:“看來是掉了,不過沒關係啊,回去以後媽媽再幫你買。”


    簡簡卻跺著腳堅持:“不要,我就要我的小發夾。”


    她現在這個年齡,正是自我意識萌芽的階段,對於屬於“我的”物品有一種難以解釋的固執。


    顏如舜不想叫女兒失望,便耐著性子陪著她回頭去找,一轉到甜品店門口,卻見梅白神情激動、舉止誇張的質問戚晴:“我們這麽多年的姐妹,你心腸怎麽能那麽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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