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已經把事做到足了,再說,迎春也根本沒有為難的打算,隻聽那婆子說完就應了。還叫人備了四色禮帶去給王妃和世子妃,另有幾包秋娘做的新鮮點心。


    那婆子拿了迎春的賞錢,差事又辦的妥當,好聽的話可是一點都不吝嗇,一句跟著一句的往外蹦。就算迎春知道都是奉承,可也難免聽得一臉是笑。好容易那婆子恭維的告一段落了,迎春便吩咐:“去看看袁姨娘準備好沒,若是好了,就跟著這媽媽過去吧,省的世子妃惦記著。”


    杏兒轉身去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身後跟著穿了出門衣裳的袁明麗和晴雯。那婆子飛快的瞧了一眼袁明麗的打扮,一身蜜合色對襟緞子襖,滾了一圈淺褚色的風毛,下頭一條櫻桃紅的百褶裙,隱隱露出裏頭繡了纏枝花的石榴紅繡鞋。再看頭上戴的,是一套新打的銀鎏金滿地嬌頭麵,耳朵上掛了一對赤金五福耳墜,也是亮澄澄的新顏色。再瞧她的臉色,白裏透紅的,淡淡施了脂粉,更是顯得青春靚麗。


    那婆子不由得在心裏對迎春豎了個大拇指,光看袁明麗這一身,任誰也不能說人家迎春苛待妾侍。別說孫家這樣的中等人家,就算王府裏的妾,也不過如此了。衣裳可以是現做,可那氣色,可不是一天兩天能養出來的。再看她身後的那個丫鬟,杏眼桃腮,削肩蜂腰,一件雪青色的褙子,滾了一圈白色的風毛,更襯得顏色靚麗。


    那婆子心裏嘖嘖有聲,自家這個便宜表小姐,還不老老實實的在孫家呆著?瞧人家連一個丫鬟都是這樣的容貌,孫家還能讓她安安穩穩的做個姨娘,哪找這樣的好事去?


    袁明麗自然不知道王府的婆子心裏想什麽,她正鬱悶著。原本她打算隨意穿件家常衣裳出來的,首飾也不打算戴的這樣貴重,她就是想讓人看看迎春是怎麽對待她的。奈何身邊有個厲害的晴雯,硬是挑了件過年新做的a衣裳並新打的首飾給她收拾了一番。要說晴雯的手是真巧,幾下子就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推了出來。可袁明麗心裏不痛快,這可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袁明麗草草的對著迎春行了個禮,看的那破嘴眼眉直抽抽。這哪有一點妾侍的樣子,有這麽對主母不當回事的麽。幸虧迎春跟自己姑奶奶關係好,又礙著王府的關係,要不然哪家主母能搭理這樣的妾侍?那婆子看向迎春,隻見迎春不在意的笑道:“世子妃疼你,遣了人來接你過去坐坐。你這就去吧,禮我已是備好了的,倒是替我向王妃和世子妃磕頭,隻說如今年關事忙,我就不去打擾了。”


    看看人家這氣度,那婆子扭頭再去瞧袁明麗,眼神就帶了些許的看不起。袁明麗撇撇嘴,微微福了福身應了。那婆子心裏暗歎一聲,對著迎春禮數十足的告了辭,這才要帶著袁明麗走。晴雯自然是跟在了後麵,袁明麗猛地頓住身子,挑著眼眉道:“你去做什麽?我自有王府的人服侍。”


    晴雯不著急不著慌的笑道:“姨奶奶什麽話,王府自然有的是下人,可姨奶奶這是去做客的,總不好什麽事都指使人家的下人奴婢。奴婢自然是跟著去服侍姨奶奶的,姨奶奶用著也方便不是?”


    袁明麗瞪了眼,還想說什麽,那婆子在一邊已經開口了:“啊喲喲,這可怎麽說,要說這姨娘出門,鮮有帶著丫鬟服侍的。要說還是賈夫人心善,許了姨娘帶丫鬟出門,這可是臉麵,姨娘高興才是。”


    說完,那婆子便拉了晴雯,歡歡喜喜的推了袁明麗出門。袁明麗氣的隻能幹瞪眼也不敢在說什麽。開玩笑,迎春這邊她隨意慣了,可是對著王府的人,她可不敢隨意拿喬。


    迎春看著她們的背影,忍著笑,憋了半天。杏兒可不顧什麽,早就笑的不行了,一邊拍手道:“這真是,袁姨娘也還是有人治的。”


    到了下午,不等袁明麗回來,寶玉來了。


    迎春趕忙把他拉到身前細看了看,黑了些,看著也高大了些,果然男孩子還是要出去走走的,瞧著就不一樣了。寶玉笑眯眯的讓迎春拉著來回的看,好半天才嚷嚷道:“我這來了半天了,二姐姐也不說給口茶喝。”迎春忙笑著拉了他坐下,又把桌上的點心茶水都推到他麵前,催他吃喝。


    “去了一趟覺得如何,是不是還是家裏好?”迎春忍不住調侃著,這小子在家被人養的像女孩似的,也不知道出去一趟心裏有沒有什麽變化。


    寶玉嘿嘿笑著,先是喝了碗茶,又吃了兩塊點心,這才左顧右盼的問:“怎麽不見晴雯?”


    “啐,怎麽來了先找丫頭,虧得我天天想著你在那邊過得如何。”迎春一巴掌拍到了寶玉背上,頓時覺得這後背比以前結實了些,打的自己手疼。


    “好歹以前是我的丫頭,我看看她現在過得如何。”寶玉嘿嘿的笑著,一邊又嚷嚷著要看小外甥,“我還給他帶了禮呢!”迎春白他一眼,讓人去叫奶娘抱皓哥兒過來,一邊道:“我如今讓她伺候袁氏,今兒跟著袁氏去汝南王府了。晚飯前估計就回來了,到時候你見見。”


    寶玉‘哦’了一聲,笑道:“瞧這意思,她如今還好?那就好,見不見的倒無所謂了。”


    那屋裏正巧皓哥兒這會兒醒著,正在屋裏跟小黑兩個互相逗著玩。一聽迎春叫,奶娘趕忙給皓哥兒穿了個嚴實,又細細的紮了件大紅色的緞子鬥篷,這才抱了皓哥兒過來。小黑多事的緊緊跟在後頭,生怕有什麽好事忘了它。


    皓哥兒不認生,又看見寶玉生的好看,自然更是樂嗬嗬的拍著手要玩。寶玉從荷包裏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蟬塞給皓哥兒玩,皓哥兒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拿著那個玉蟬左看右看新鮮的要命。


    迎春見那東西好,忙道:“你從哪拿了這麽個好東西,快別給他,自己留著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留那個做什麽?”寶玉揮揮手,“再說,這是我外甥呢,我這是頭回見他,不得有見麵禮啊。”


    好像說的還頗有道理,迎春隻好由得他。


    寶玉又逗了一會兒孩子,等到皓哥兒打哈欠了,他又轉頭去逗小黑。熱鬧了半天,皓哥兒睡著了,迎春讓奶娘把他抱下去,小黑也趴到了迎春腳邊,對寶玉的逗弄懶得搭理了。


    迎春一手敲了敲桌子,笑道:“說吧,回家怎麽樣?”


    寶玉歎了一聲靠到了大迎枕上,無奈的攤手道:“不怎麽樣!我母親還是盯著那門親事不放,大姐姐說了都不管用,我又能怎樣?倒是環哥兒好了,眼瞅著就要去甘州了,離了這府裏,怕是也好些。”


    果然,王夫人至今還是沒放棄啊。迎春沉吟道:“照理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實在不該給你說個商戶的。”


    寶玉不出聲,這道理誰都知道。世家不是沒有與商戶通婚的,但那些是家裏實在是到了中落,必須靠商戶的錢來支撐的。侯府雖然沒說多麽的富貴,但遠遠不至於窮成這個樣子,若是說窮,隻怕也是王夫人缺錢罷了。


    所以呢,就開始賣兒子了?


    “我就是想著,趁我回來她高興,先把環哥兒送走吧。”寶玉苦笑,“隻是趙姨娘是不行的,沒得主母還在,讓姨娘去那麽遠伺候兒子的。既然探丫頭肯照拂環哥兒,是他們姐弟的情分,總不能讓我母親就這樣攔著他的前途。我是她養的,好壞自然由著她,可環哥兒不一樣,這些年一直在家裏就是那個樣子,好容易如今有人提攜了,總不能留出仇來。”


    迎春驚訝於寶玉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免有些吃驚。難道果真是行萬裏路的好處?百事不通的寶玉居然也能這樣主動的為環兒一個庶弟著想了。寶玉秀氣的臉上難得顯出了幾分滄桑,不好意思的撓著頭道:“二姐姐做什麽這樣看著我,我也不小了,出去了一趟,總也知曉了些事。以前在府裏頭,因著太夫人喜歡,都讓著我。我也很是給姐姐妹妹們添了些麻煩,如今想想,自己都覺得好笑。”


    看來不經曆一些事情,是果真長不大的。寶玉出門一趟,可比在家呆十年都強些。迎春笑道:“行了,知道你大了,不用再說了,省的一下子變化太大,嚇著我。”


    寶玉本想在孫家吃完晚飯再回去,順便還能見見晴雯。哪知道剛到申初,王夫人便派了人來催。來的人是周瑞家的,自然不敢像紅緞那樣對迎春。她先是好話說了一籮筐,這才說王夫人那邊來了客人,想要見見寶玉,這才急著讓接回去。


    迎春也懶得管她說的是真假,反正王夫人不願意寶玉和她親近是事實,她也沒必要糾纏這些借口到底有幾分真。寶玉無奈,隻得辭了迎春回去。迎春送到門口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讓周瑞家的帶著他走了。紅樓喜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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