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陽光輝映著藍天,暖風愜意的拂過綠葉,而我,卻沒有任何心思欣賞這動人的風景,因為,現在,我正趕赴去淳絮和紀詩涵的婚禮現場……


    賓士車駛到花園道便緩緩的放慢了速度,我知道,我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一樣的哥德式建築,一樣的七彩的玻璃,一樣的金碧輝煌,不一樣的新人——


    這是比孑星市聖羅蘭教堂更大,更華麗,更古老的香港聖約翰大教堂。


    盈盈綠地,藍天白雲,一切的一切,看上去是多麽的和諧,多麽的怡人。


    而我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虔誠的基督教徒,盡可能的壓抑著對耶穌的崇拜,盡可能的讓自己心如止水。


    終於,我深刻的明白了,那天,我訂婚時,淳絮的心情。那麽的壓抑,那麽的難過,卻還要置若罔聞的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也許,這就是我的報應吧,我相信,淳絮當時一定比我現在還要疼一千倍,一萬倍,因為,我竟然殘忍到要他站在離我最近位置,聆聽著我對另一個男人許下一輩子的諾言。


    原來,這個世界,風雨真的是會亂流轉的啊……


    踏著沉重的腳步,緊跟著閩誌頤身後,我走進了教堂。


    神聖的鍾聲,陣陣強擊在我空洞的心裏。


    “你真的不打算搶親?”


    雙手插兜,閩誌頤一身輕鬆的問。


    “……”


    “那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受不了的昏過去!”


    又是種調侃的語調,閩誌頤頭也不回的徑直走入禮堂。


    “等等,我要去洗手間!”


    我突然的開口,牽製住了閩誌頤向前移動的腳步:“怎麽?又要躲起來了?淩盼星,我怎麽就沒發現你有當小偷的潛質?每天都躲來躲去,你不累啊?”


    “……”


    “走吧!婚禮都要開始了!”


    緊緊的拉著我,閩誌頤不容知否的把我拖進了禮堂。


    “新人還在準備,我們就坐那吧!”


    “不要了,我們還是坐在這裏吧,前麵人很多,不要和別人搶了。”


    我死撐的拉著閩誌頤坐在了離牧師最遠的長椅上,為了就是不要自己那麽赤裸的聽見那三個字。隔了遠點,空氣是不是就會帶走點聲音呢?


    “盼星?”


    “媽咪,郝管家,你們怎麽也來了?”


    看見媽咪和郝管家的出現,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有了絲放鬆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多了兩份依靠吧……


    “恩,乖女兒,你不要緊吧?”


    “沒事的,媽咪。”


    盡可能擠出一絲虛弱的笑容,我給了媽咪和郝管家一個放心的眼神。


    “新人來了!新人來了!”


    空氣中,傳來了眾人的歡呼聲,而我的身體,卻瞬間僵硬了。


    沒問題的!淩盼星,你可以挺過去的!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經在心中默默排練了一千次這個場景了嗎?沒關係的,你一定能夠笑著祝福他們的!!


    緊緊握緊手心,屏住呼吸,我努力的站起身子,回頭……


    不出意外的,在看見那張我熟悉的臉龐時,我的眼眶還是濕潤了——


    今天的他,真的很帥,很帥,相信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個王子能夠完美到這個地步的了。


    王子身邊的公主,粉粉的臉蛋,略帶羞澀的表情,他和她,看上去是那麽般配。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世界瞬間變得無聲,呈現在我麵前的,隻有,她挽著他,緩緩的走向神父的畫麵。


    腦海,迅速跳轉出一個,又一個,和淳絮相遇,相識的畫麵……


    他第一次耍我時的,第一次約我時的,第一次說愛我時的,第一次……吻我時的——


    那麽甜,那麽美,那麽熱烈的回憶……


    這一切,似乎就發生在昨天,可是,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


    我的身邊是他,不是你,而你的身邊是她,不是我……


    曾經,我們是多麽的甜蜜過。到底是什麽讓我們改變了?


    回憶猶如鋒利的刀刃,狠狠的刺進了我的心裏,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身體也已經完全不能自己。


    “盼星?”


    耳邊傳來媽咪擔心的聲音,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出了長椅……


    我該怎麽辦?究竟該怎麽辦?我不想再呆在這裏,我已經沒有能力再偽裝了!


    “小姐,去吧,向著自己心底最向往的方向,去吧……”


    郝管家慈祥的眼神中盡是關懷,那滄桑的皺紋,也在這個瞬間,變得可人。


    “可是我……”


    “可是什麽啊!再不去,他們就要說"我願意了!"”


    打斷我的言語,閩誌頤語氣冷冽。


    “薄野淳絮先生,你願意一輩子不離不棄,無論是疾病,還是健康,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都與紀詩涵女士相守……”


    閉上雙眼,漸漸的,神父的聲音消失在了禮堂,世界頓時變得安靜,而我,正在努力的找尋自己心底的答案,攀附在靈魂深處的抉擇,究竟是什麽早已經牢牢的駐紮在我的內心的深處,它根深蒂固的纏繞著,成長著……


    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


    “……並願意承認其為你一輩子的妻子嗎?”


    “我願……”


    “不要!!!”


    響徹大地的聲音,在空氣中此起彼伏……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要!不要你娶她!你說過的!這個世界隻會愛我一個人!這個世界上我能嫁的也隻有你!”


    “現在如果你娶了她,那麽我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伊淳絮,你答應過我爹地的!會照顧我一生一世!”


    “現在……你要娶別的女孩,我不允許!不允許!”


    淚水肆虐的拍打著我的臉頰,全場的賓客嘩然……


    “盼星……”


    眼中隱著痛,淳絮無奈的開口:“對不起,對你爹地的誓言,我不能完成了……”


    “伊淳絮!我不要!不要不要……”


    腳步不由自主的靠近那個宛如王子般的男人,我不依不饒:“不要!不要!……”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不信任你,不應該不給你解釋的機會……”


    “也不應該騙你,隱瞞身世……”


    “更不應該對蒼天起誓報複你……”


    拚命的搖著頭,挲啞的嗓音盤旋在空中——


    “我知道錯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打亂你的生活,不應該去孑星市,更不應該接近你的。”


    “我知道,我又好多好多好多的不應該,我也知道,我做錯了很多很多。”


    “但是,淳絮,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不能夠失去你的,我已經失去了爹地這片藍天,不能再失去你這個魔術師了……”


    緊緊的捂嘴巴,我已經很努力的克製自己的淚水了,可是,那生疼生疼的苦澀感,依然綿綿不絕的從心底散發。


    不住的抽泣,不住的顫抖,究竟是什麽化為這個春天最無力的悲鳴?


    在麵前這個讓我愛到不能自己的人麵前,我總是能那麽毫不猶豫的脆弱,毫不猶豫的妥協……


    “淳絮……原諒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攥緊淳絮的手,我感覺的到,他也在顫抖,可我的力氣,卻在一點一滴殆盡。


    “盼星……”


    “老公……不要啊!”


    剛剛還呆若木雞的紀詩涵,終於發聲了。


    “小涵會乖乖的,小涵會聽話的,老公不要啊……”


    “……”


    整個禮堂,像是炸開了鍋似的,所有的賓客都沒有料到,這場婚禮竟然演變成了一場鬧劇。


    “盼星,你的未來還有很多可能性,你那麽漂亮,一定能夠擁有一個疼愛你的丈夫,可是詩涵不一樣,她沒有我,就這的什麽都沒有了……”


    手,漸漸的抽離我的手心,淳絮淡淡的說道。


    其實,我真的很想暈過去,因為我知道,隻要我暈過去,淳絮就一定會擔心我,擔心到停止婚禮,可是,為什麽,這個時侯,除了深切的痛之外,我的意識竟然是那麽的清醒。


    一步一步,他們的步伐如此的整齊,而牧師又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不要啊不要啊……


    雖然心裏反複的這樣呼喚著,可事實確是——牧師再一次的念起陳詞。


    “薄野淳絮先生,你願意一輩子不離不棄,無論是疾病,還是健康,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都與紀詩涵女士相守,並願意承認其為你一輩子的妻子嗎?”


    “我……願……”


    “她沒有瘋,所以,你不需要負責!”


    這次的聲音可不是我的了,因為我早已泣不成聲了。


    “你說什麽?”


    “我說她沒有瘋,這一切都是我教她的!”


    伊淵在緩緩起身,洪亮的聲音讓人絲毫分辨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不是的,老公,我沒有騙你,你不要相信他,不要……”紀詩涵猶如驚弓之鳥般,“唰”的一下就往淳絮懷裏鑽。


    “我有沒有騙你,你問一下你的家庭醫師doctor陳就知道了!”


    篤定的看著紀詩涵,伊淵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欺騙的神情。


    “doctor陳,你解釋一下!”


    麵向禮堂的另一個方向,淳絮語氣冰冷的詢問著一個帶著眼睛的憨厚男子。


    “厄……那個……那個……”


    “看著我說!”


    “那個薄野董事,我不想的啊,是伊老爺他,他拿我的家人來逼我,我也不想的啊……”


    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的超過了我的想象……現在的我隻想問一句,淳絮,你是不是不用結婚了?


    “走!盼星!”


    “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手便已經落入了淳絮的掌心之中。


    熟悉的溫度,令人眷戀的味道……


    “淳絮不要啊……我真的很喜歡你的,你不要走啊……”


    像隻癩皮狗一樣,紀詩涵拉住了淳絮的衣角。


    “放手!”


    “淳絮……”


    “我不希望再重複第三次!放手!”


    慢慢的,慢慢的,紀詩涵的手從淳絮的衣角掉落……


    外麵的天空,是這樣藍,這樣的廣闊,我和他,終於,像兩隻自由的風箏般,翱翔在車水馬龍之間……


    “喂,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哭的時候,真的很醜!”


    林蔭大道的長椅上,淳絮緊緊的摟著我,頭,深深的埋在我的脖頸間,調侃著說。


    “那以後我老了,會越來越醜,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環著他的肩,我嘟著嘴問。


    “再醜也不會有你哭的樣子醜!”


    “你!”


    “嘿嘿,哭的時候那麽醜,我都勉為其難的收下了,那老了,我隻能照單全收了啊……”


    手指,輕巧的拂過我的鼻尖,淳絮笑著說。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商店的櫥窗,散發出美麗的折射,而淳絮美麗的雙眸,就像陽光底下,最耀眼的鑽石。


    手,情不自禁的撫上那雙令人陶醉的雙眸……


    “淳絮……”


    “恩?”


    “以後,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嗬……笨女人!你想吵,我還不理你呢!”


    “你……唔……”


    沒等我開口抱怨,便是一個甜蜜的吻襲上我的芳唇——


    “唔……”


    “唔……”


    幾乎要斷氣了,可淳絮依然不可罷休……


    “唔……沒……沒氣……”


    看著我憋紅的臉,淳絮終於鬆口:“嗬……大小姐,這個懲罰你竟然敢和別的男人的訂婚!”


    “什麽嘛……”


    撇過頭,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空氣中,漂浮著沁人肺腑的花香仿佛,每一朵花朵的甜美,都可以順著呼吸,送進口中般。


    緋色花瓣,紛紛擾擾,整個世界變得如此的美妙,如此的醉人。


    躲在淳絮懷裏,我像隻貪戀主人寵愛的小貓般,溫順。


    而淳絮的眼中,滿是寵溺的注視著我這隻小貓,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幸福,在心裏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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