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歸老後,終須一見。


    我從楚店長質樸又滄桑的話中,讀出了這句話。這恐怕是經曆了太多磨難,深入血液的情感,才會做到化悲痛為力量,坦然的等待百年歸老那一日,奈何橋上再相見。


    他說完,憨憨的笑了,拍著我的肩膀,歉意道:“歲數大了,我也有點嘮叨了,說大道理把你說煩了吧。”


    我體諒道:“煩倒是沒有,不過呀,楚店長你怎麽偷聽人家說話呢。”


    “你身上總發生有意思的事,我好奇呀。”


    “扯淡,那些有意思的事都是我製造出來的,人生哪有那麽多波瀾起伏。”


    “你是想把自己活成電影那樣啊,可電影是有結局的,生活哪有結局。”


    嗯?楚店長對電影也頗有見解嘛。我笑了笑沒說話,生活當然有結局,有的人二十五歲就死了,隻不過七十五歲才埋,你說他的結局是七十歲嗎?很多人匆匆赴死,給生活提前畫上結局。


    我收拾東西準備走,楚店長指著麵條,“兄弟,別欺負我這小本買賣。”


    “臥槽?聽你吹了那麽多牛逼,又是拳打教導主任,又是腳踢少林寺的,我都沒戳穿你,免個單很難嗎?”


    再逼逼,我就工商局舉報你去,欺詐消費者。可身後突然聽見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剛才誰說腳踢少林寺?”


    來的人眉目俊朗,五官雕刻一般,身高臂膀,氣質穩重,楚店長眉開眼笑迎上去:“風哥!”


    叫風哥的人摟住楚店長的脖子,嘿嘿一笑:“你這句話我當是下戰書了,定個日子吧,輸了大街上脫褲衩。”


    哎呀我擦,這也是一個老流氓啊。


    叫風哥的人,我看著眼熟,應該是那晚在店裏聚會的人,楚店長的老朋友。


    楚店長沒了剛才天橋說書的勁兒了,一臉諂媚:“別鬧了,都有家有小的,嚴肅點,像個當爹的樣。”隨後他問道:“來找我什麽事?”


    “我帶人來看你了。”


    “誰?是美女嗎?”


    “當然是,我老搭檔啊。”


    楚店長一驚,興奮的脫口而出:“快!接我侄子去!”


    看樣子是親戚來了,我沒再打擾,今晚本該是我們朋友的小聚,學姐因為有事忙,沒法來,我們四個人照常見麵。


    趙柯和崔鵬說,五一的假期,準備回老家和家人商量著結婚的事,年底就把事定了,我嘲笑他們,已經走入愛情的墳墓了,趙柯回擊我:“你一直換女朋友,小心撐死自己。”


    “撐不死,我胃口大。”


    “小心肚子撐大了,棺材板蓋不上蓋兒!”


    靠!


    她譏諷的套路是越來越多了,變著花樣來,趙柯你是不是入黨了?於胖攔住我們倆掐架,吃吃喝喝之後,我問趙柯,如果我帶新女朋友來,她會不會當麵揭穿我。


    她堅決肯定道:“會!我把你所有道德淪喪的行為全都揭發了!”


    實名製舉報啊!她說話那語氣,比上訪群眾都氣憤,我說:“如果這次我沒騙她呢?”


    她頓時呆住了,於胖和崔鵬也死死盯著我,好像看怪物一樣,我被他們古怪的表現嚇了一跳,趙柯率先反應過來:“不可能!你根本改不掉這臭毛病,跟吸毒上癮一樣。”


    吸毒上癮?


    我跟石南也如此描述我自己,隻不過那是我演繹的失戀小文青,不是我自己啊,趙柯居然也如出一轍,這讓我陷入恍惚。真的有些東西紮在我腦子裏,成了毒癮一樣?


    飯後,崔鵬和趙柯先走了,走之前,趙柯還不忘挑釁我,敢不敢把新女朋友帶來。我說我還是單身。


    於胖留下來,和我坐在馬路邊,吹著夜晚的春風,抽著煙,他問我,和石南進展的怎麽樣了,我說還差最後一步,我打算賭一次。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問我:“如果沈清清從國外回來找你,你會怎麽辦?”


    “她回來了?”我下意識的問道,說完覺得有點別扭,補充道:“我怎麽辦,你會不知道?”


    “哎,高尼,你這是何必呢。”他歎了口氣,接著說:“你該給你爸打個電話了。”


    “他身體那麽硬朗,用不著我關心。”


    “怪誰你也不該怪你爸啊。”


    “我哪有怪他,年年我都給他寄錢,讓他出去玩呢。”我心裏別扭著,泛起莫名的焦躁。


    “得了,勸不動你,跟你說個事吧。”他又點上了一支煙,吐了一口,“我最近可能要談戀愛了。”


    “啥?”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仿佛有心結一樣拒絕戀愛的於胖,不久前還跟我大談害怕戀愛,今天居然跟我說,要談戀愛,那語氣好像就是在做一個主線任務,否則無法推進人生的劇情。


    “真的假的?”


    他點點頭,“這我能跟你開玩笑嗎?家裏催我了。”


    於胖的母親在他小時候跟別人跑了,而我的母親在我小時候早早去世,我們兩發小,都是單親父親帶大,按理論來說,都是缺少母愛的,可如今走了截然相反的兩條路,我不斷的接觸異性,更換女朋友,幾乎成了我生活的必需品,而於胖則徹底拒絕,生活裏斷了桃花。


    突然的改變,我不知是喜是憂,是我根本不了解身邊的人?還是遲早有一天,人都要被逼的改變?這兩個原因,想哪個都讓我不舒服。


    “好事啊,姑娘人怎麽樣,進展到什麽份上了?”


    他晃了晃腦袋,“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性格跟我合適,以後生活還是工作,應該都很合拍。”


    他毫無頭緒的樣,明顯的戀愛新手,我有點急了:“什麽叫合適啊!他媽的合適的人,滿世界多了去了,可誰能說自己的婚姻就是合適的那個人?談戀愛不是鑰匙插鑰匙孔,必須嚴絲合縫,你再好好想想,別稀裏糊塗把初戀交出去了,到時候出錯了,再給你留下心理陰影,更排斥女性了怎麽辦?搞同性戀啊?”


    我對他如此的心態,非常不滿,他聽見心裏陰影的時候,看著我,笑了一下,“看把你緊張的,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沒你想的那麽差,我不敢談,不代表我沒喜歡過別人。”


    “那什麽時候帶來看看?”我對發小過分的擔憂著。


    “八字沒一撇呢,我想談,人家還不一定同意呢。”


    看情況是於胖由此打算,女孩那邊還不知道呢,我剛要傳授心得,現場指導,他立刻製止我:“算了,我可不用你那一套,我沒心情拿這事自娛自樂。”


    “該不會是你爸催你,讓你年底就帶回家個女朋友,讓老爺子安心。”


    他尷尬的笑了,“沒事,這才四月,來得及。”


    一晚上,三個朋友都在談及婚姻,都是年底為限,這好像在警告我,這個年齡就該做這樣的事,不照做就是我不對。


    俗!俗不可耐!


    我狠狠的鄙視道,撥通了我爸的電話,他聲音依舊洪亮,隔著電話我都聽得出來,他身板硬朗。


    結果沒說幾句,他就問我,平時交女朋友不少,該找個穩定的,年底帶回家。


    我擦了!


    今天這是怎麽了?全世界跟我作對?我想起了那句龍傲天的中二名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爺子,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五一假期我就不回去了,這邊忙,你該去找你老朋友就去,玩的事不用省錢。”


    他歎了口氣,憋了好久,生硬的說出一句:“兒子,你該不會還想著那個叫清清的女孩吧。”


    我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話,弄的心煩了,“過去多久了,怎麽你也提起來了呢?”


    “其實,那女孩挺好的。”


    “別!我爸不滿意的,我堅決不能帶回家。”


    “你呀,跟你媽一樣倔!”他說的有氣無力,我很少聽到他提起我媽,對母親的印象,停留在給我買糖的幼年,心裏的煩亂,一起清淨了,緩了緩語氣,“我媽也很倔嗎?我像她?”


    我爸似乎也靜下心來,慢慢說道:“你長的也像她,你小時候,鄰居看你都說像個女孩,你忘了,有一張照片就是你穿著裙子和你媽媽照的。”


    嗬嗬,那是我一生最羞恥的畫麵,原來小時候我也當過大jj妹子。


    我老媽年輕時候一定很調皮,這麽捉弄兒子。難得跟老爺子心平氣和,我打算多說幾句,問道:“我媽走了多少年了,你那時候怎麽沒給我找個後媽?”


    “別胡說。”他語氣尷尬。


    “那現在我也不小了,你再找一個,多大歲數我都不建議,要是年輕就更好了,跟我沒代溝,我不在家,總得有個人陪你吧。”


    “你個小不正經的。”他想教訓我又想笑。


    我曾聽鄰居說,年輕時候,我老媽也是那一片的女神,我爸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追到手,兩人經曆了不少曲折,最後恩愛結婚,可沒幾年,生下我之後,我媽就突然去世了。我爸一直單著好多年,他那時候也年輕,不少人給介紹過,看了好多之後,我爸總念叨著一句話。


    “哎,不是那個人,怎麽看都不對。”他在電話,又說出了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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