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耗死我嗎?看是誰耗死誰!


    她仔細注視著,終於發覺了——沈馳的手,幾不可見地顫了顫。


    機會!


    她驟起,浮屠劍的金光往他項上砍去——


    沈馳的手,鉗住了她的腰。


    他的手雖然幹枯,卻有十分的力量。


    林禮臉色頓時煞白了。


    那微微的一顫,莫不是故意賣給她的破綻?


    要動手的比他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林禮最後一刻,聽任了自己的本能。


    手起劍落,砍下了沈馳的腦袋。


    她落地時手止不住的顫,她緩緩低頭,腰上沒有鮮血流下。


    磊落一身。


    她偏頭,看見沈馳的腦袋,順著長長的石階滾下去,而浮屠劍上,也沒有留下暗紅的血跡。


    確為可殺之庡?人,她沒有做錯。


    她精疲力竭了,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她的身邊是那具無頭的屍體。圍困她的陣子破了,人潮向她衝過來。她聽到江漫雪的一聲哭喊,似乎在叫施青山的名字,遠遠的。


    又有一隻孤雁劃過天空,長階盡血,她一身白衣於其間,卻不染一點塵埃。她抬頭是望不盡的長天,隻能聽風盡。


    她看不到沈馳的腦袋了,一切都歸於岑寂。


    *


    *


    *


    孤鴻山林被噠噠的馬蹄聲驚擾,連同停歇其中的飛鳥,一併驚出。


    來人孤身打馬,一路奔至孤鴻山下。此時夕陽西下,他一抬頭就是她與他說過很多次的,孤鴻山的落霞。


    「落霞當然是孤鴻山的,最好看。」記憶深處她的聲音響起,惹得他嘴角勾了一點笑。


    離他承諾來到這裏,已經過了三個春秋。千裏飛鷹,他多多少少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那時他遠在燕地,束手無策。好在他的小女俠一身本領,總可以逢凶化吉。


    他下馬,一身盔甲雪亮,手中卻撚著一根長簪。


    他一步步地,走上了孤鴻山的台階。


    俄而,他停下來。槭樹林參差不齊,落日掛在樹枝上,圓融而暖橙,似乎抬手就可以摘下來,揉進碎月簪裏,插在她的髻上。


    他慢慢走,看到了穿雲門的山門牌坊,格外亮眼,似乎重新漆過。


    山林吹過一陣風,吹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袂飄然,站在山門前。


    「殿下是把燕北的風霜也一併帶來了嗎?」林禮開口問道,示意他摸摸自己的臉。


    尹信抬手,碰到了自己還沒刮幹淨的鬍渣。


    燕地三年,他變了很多。塞外風沙不養人,將他一張玉麵,生生烙上烈日的痕跡。


    而她呢,還是那麽自如從容,倚著長劍,冰雪清秀。


    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雪鬆沙響著,針葉讓西沉的金烏染成了棕色,一點點溝融在霧紫橙黃的天際裏。他們曾經看過很多相似的落日時分,見過許多動人心魄的落霞。落霞收容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以及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那個吻。


    但是從未有一場落霞,像今天的這樣,與當年落霞關相逢時那麽相似。


    尹信笑出來:「你遇到了很多事情吧?」


    「你也是。」


    「說給我聽聽吧。」


    「好。」


    他笑著,牽著她的手,轉入山門。


    她還是那樣,風華正茂。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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