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若轉向萬木,一麵近身親自用帕子擦去髒汙,一麵解釋道:「島上的鴿子本不應該往這裏飛過,鄙閣管教不嚴,叫諸位見笑了。」


    她話語間,頭頂又有幾隻鴿子掠過,黎星若的眉頭又是微蹙。


    萬木應該是第一次叫女子湊得這樣近,還是個如此標誌的女子。不禁臉微微發紅,嘴裏囫圇道了一聲「多謝」,卻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其他。


    尹信看這模樣,忍住心裏笑意,忙走上前來,道:「黎左席不必叨擾,我等自行處理了便是。不過島上這麽多鴿子,平日裏,也不好打理吧?」


    黎星若淺笑:「言兄有所不知,經歷訓練,這尋常日子裏,鴿子都是按照固定線路飛的。今日不知怎麽了,偏生往這春山島頂上飛。得叫訓鴿師瞧瞧哪裏出問題了。」


    「按固定的線路飛?這麽多鴿子?」許清如驚奇道。


    黎星若不說話,微微頷首,算是默認。


    林禮懂了她的意思,她不便多說——江湖上一直有傳聞,鎖鑰閣的消息是靠鴿子傳遞的。畢竟鎖鑰閣再怎麽神通廣大,禽鳥飛過總會留下痕跡。偶有一兩隻意外墜亡在外的,總能叫人看出端倪來。


    從今日看來,這個傳言是真的。


    沒想到黎星若竟然開口,聽起來蠻不在乎:「島上的消息麽,諸位都是知道的。什麽知盡天下事,其實都是禽鳥的功勞,自然下過苦功夫。」


    黎星若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在前麵,引眾人往島上去,接著又道:「不過怎樣下苦功夫,知道的也都是些表麵消息罷了。誰又能知道真正的那些秘密呢?比如南虞的陣子任憑誰也弄不清楚底細。就算弄明白了,也不一定能有所作為。比如貴派早有劍譜流傳在外了,可我還沒見過有誰能顧自就練成了——」


    說著,她半轉過身,似乎是對林禮笑了一下:「消息之事左右探聽耳,天下人皆可得之。武學功夫才是難得。今年涅槃會輪到鄙閣做東,正好也是得機會敬告各位,日後這鴿子往諸位的山頭飛過,諸位可別當野禽給打著玩了,也算給鄙閣留條謀生的路子。」


    黎星若說完,自己掩了一下嘴,眾人也跟著笑。


    這鎖鑰閣要想告訴整片江湖別動他們的鴿子,自然有千百種方法。林禮深知隻要他們願意,三天內不管南北,這個消息自然會穩穩噹噹地落在大小門派掌門人的桌上。黎星若提這麽一句,自然是自謙的說法——不過她也忒懂說話,不知是她性子使然,還是這片島上的人都有這四兩撥千斤的本事?


    林禮正納悶著,迎麵走過來一個女子,手裏拿著一件幹淨褂子。她發裏雖未見銀絲,麵上皺紋已然相告斯人已是歲至中年。她打扮的很樸素,衣著簡單。她的眼窩很深。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顯得深邃。哪怕鬢邊不飾珠光,隻是攜了木簪依著新摘的不知名目的花,也能襯出一身從容來。


    隻聽黎星若喚道:「舒姨!這裏有穿雲的客人呢。可快來看看這位少俠,衣服叫鴿子弄髒了。這我可得問問魏司——他今日該是在前門島上吧?」


    她側過身,為舒姨讓出一條道。舒姨自然瞧見了這一眾人,她仰起頭,目光好像是不曾一動,又好像是將這諸位都裏裏外外打量了一番。最後行過禮,直朝萬木而來。


    不知是不是林禮的錯覺,那雙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眼底,好像遭過江北久積的冬雪覆過似的,格外冰涼。


    但卻又不知看到了什麽,在某幾個瞬間迸發出火花,接著歸於沉寂。


    她一麵拿著那件幹淨褂子替下了萬木身上那件,一麵輕聲抱歉:「可真是對不住——這身褂子遲點兒便會有人給您送來。」


    她細心疊好那髒汙的褂子,接著回道:「黎姑娘好記性,魏延今日是輪值在前門島上,可是要我去替您把他叫來?」


    「今日有貴客呢,鑾鈴亭事情該不少吧?舒姨隻管忙去,我晚點兒自會去找魏司——總不過一眨眼的事情。」黎星若笑盈盈道,目送舒姨順著一條道往島上去,接著領著一眾人從另一條道繞上。


    「舒姨是島上的內務總管,這會兒去亭後小間督事呢。諸位這些日子在島上若有什麽住不慣、用不慣的,找不到我,見著她也是一樣的。」黎星若解釋道。


    「黎左席這麽金貴的人,來管這些細枝末節,豈不是大材小用了嗎?」顧驚濤笑道。


    「非也,非也——」話語間,眾人便行至鑾鈴亭。


    南虞的弟子們已經坐定,有的已經飲起茶來,剩下的四處打量著。這鑾鈴亭雖然修的氣派,比一般亭子大許多,但是也容不下這麽幾十號人,因而依照黎星若的指示,在亭前鋪開好大一張草蓆,上置蒲團數個,中設案幾一張,恭迎各位英雄好漢。


    南虞的諸位到得早,自然將好的位置都占了去,把場地三三兩兩地分割開,這會兒讓人坐哪兒都覺得不妥。


    嚴崇如陪著喬明景坐在亭子裏,這會兒不知聊著什麽,這平常麵如死灰的小孩兒竟然難得出了一臉笑。


    黎星若仍然是笑盈盈的,淡然地叫了一聲:「師兄。」


    嚴崇如促狹的丹鳳眼挑了一挑,卻仿佛沒聽著,與喬明景攀談著。倒是喬明景看穿雲這一行人終於來了,起身道:「諸位前輩怎麽來的這麽慢?」


    「叫事情耽擱了——」黎星若從容答道,接著餘光分一瞥給嚴崇如,「我原記得這個月的訓鴿雖說還是魏司全權負責,但春山島的事務卻該是師兄督查,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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