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裏遭殃的又是誰?尋常的買家不懂具體帳目和財稅上的事情,不過是希望在這裏賺到一些錢補貼生活。老人要賺他的棺材本,婦人想補貼家用,男人想養家,孩子在嗷嗷待哺。他們又有什麽錯,為什麽要用議論騙走他們為數不多的血汗錢?讓他們倉皇的在落敗前失聲痛哭?


    尋常的商戶們更是無辜,他們兢兢業業,有甚者像陳玉桂這樣好不容易想出獨到的經營方式,卻因為一個管理存在漏洞的匯市和一幫無恥之徒墜入受人唾棄的深淵。


    這也不是他們的錯。贏者均著錦繡衣,輸家全數稻粱人。


    世人本無辜,奈何惹風塵。


    有人踩在白骨上高聲歌唱,耗盡旁人的心血不知羞恥,不懂悔改。


    他們把沾著血汗的銀錢當做慶祝自己功成名就的煙花,廝混在一片狼藉裏坐享其成。


    他們認為那樣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洋洋自得。


    尹信深深出了一口氣,緊握著手指關節因為憤怒而微微泛白。


    不平此事,為官何用?


    作者有話說:


    1.今天四點確實去西湖采了風,發現還有很多自己沒能寫到的風景。以後會繼續加油


    2.股市崩盤、被割韭菜真的是一件非常讓人惱火的事情,惱火就罷了,還覺得自己很無力


    3.入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第27章 方郎


    仍是夜裏, 雕花船上。


    尹信語罷,摩挲銅板的指尖好像注了一股狠勁兒,如同白日裏那樣泛著白。


    林禮的眸子一點點垂下去, 橫出幾道汪吟吟少見的冰冷。


    汪吟吟聽得有點雲裏霧裏,但是確實從二人的神情裏讀懂了事情的嚴重性。彼時沒有人說話, 令人尷尬的死寂中,她躊躇今日出去尋四師叔的事情要不要講。


    林禮不知道形容這種心情。在過往十幾年的習武歲月裏, 她從未有過像這樣的難受。那時倘若心情不好,多半是習練不成鬧的。在雪鬆上坐一個晚上, 聽聽葉沙蟲鳴,或者跟吟吟埋怨幾句, 也就過去了。次日還能接著練。


    一顆心好像一座鍾,被不得誌猛然敲打的時候會很疼。但擊鍾必然發出巨響, 它被金鍾罩收攏, 餘音一圈圈漾開以後,到底被林禮自己接受。


    但自下山以來,這座鍾就不見得是被猛然擊打了, 而是被細小的針頭不經意間捅一下。先前在落霞關見到被欺壓的匠人躲在角落裏瑟瑟不敢發聲, 如今在此處見到一手遮天榨幹民眾血淚的商人, 蒼煙樓的真相如今還捉摸不清……


    哪一件都比孤鴻山上的事情複雜,都無法隻用一顆習武之心來體諒。


    到底山中之事還是純粹。開明是盛世, 她見得到外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景象, 她見得到商道的熙攘和城池的繁華。但受到忽略又猛然間冒出來的那些不公之事, 確實都是真真實實存在著的。


    隻不過它們或是隱在塵煙裏,或是受人阻隔黑暗中。正在經受著的人們惶惶不可終日, 而她不知道。


    而她不知道。


    林禮聽說過那些偏執的武道者, 窮其一生修習自己的招式, 閉關數十年再以一劍驚天下。僅僅幾天前,她仍然以為自己也會是這樣的命運。穿雲的法門太過精妙,她雖然有長老首肯,卻很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她離登堂入室還差得遠。


    武道中人,哪個沒有宗師之誌?


    但如今她的想法有了變化。若是自恃一身功夫而不入世,所學又談何用處?又談何冠以「俠」的名姓?


    「俠」這個看似瀟灑超脫的字眼麵前,本身就帶有對人間煙火的不離不棄。


    林禮耳畔仿佛又響林折雲在送她們下山時的囑咐:


    「習武行俠者,當舉止合禮,言行有信,心懷仁義。」


    她能懂了,這不是對任何一個穿雲弟子簡單的耳提麵命,而是師祖們對「俠」的要求。


    汪吟吟還沒有林禮所想的那麽多,但她很懂林禮。她眼見林禮的眼神裏冰冷一點點卸下去,一層薄薄的決絕自下而上暈染了整個星眸。


    「言屹,蒼煙樓能掛牌,少不了掌門人的主意。」林禮終於說出她的顧慮,「但他的賢名,你是聽說過的。」


    尹信點了點頭。


    「我沒見過他。樓裏好像也沒有人在乎這件事。」她說,「現在蒼煙樓能主事的,容華陽也好,薛逸也罷,總之不太像是這位素未謀麵的掌門。」


    「容華陽那樣的能主事?」汪吟吟遽然出聲,一臉不可思議,「你知道我上午在哪見到他嗎?」


    林尹二人的目光一瞬聚了過來,汪吟吟獲得些許給小孩兒講鬼故事時的暢快感。


    「哪裏?」


    「環采閣。」


    尹信的眼神仍然如許,汪吟吟的嘴角掛了個壞笑。


    這是什麽地兒?很特別嗎?林禮眨巴一下眼。她瞧眼前二人神色,顯然是都明白的。


    她看了尹信一眼,為什麽你知道?


    尹信回應的眼神裏先是帶了點疑惑,隨後也被一個壞笑洗刷幹淨。


    林禮再看汪吟吟,才從她一臉曖昧的表情裏明白過來這是個什麽風月地兒。


    再看尹信的神情,已經在說「你不知道很正常」了。


    林禮那張薄麵頓時就掛不住了,但這個地方自己心知肚明才是怪事吧?


    在羞什麽呢?


    那汪吟吟你是怎麽知道的?林禮腹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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