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的班主任簡直無法想像這些話出自一個六年級孩子之口,半響整理不出措辭。反是陳依的班主任並不如何詫異,叫他下次不可這樣,先回去上課。


    “沒人欺負我妹妹我幹嘛打人,如果他還敢欺負我妹妹,我還是會打他。”陳依丟下話回去上課。


    兩個班主任彼此對視苦笑。


    “這孩子我從四年級帶到六年級,人聰明,早熟。”


    文文的班主任頗有同感。“這孩子是聰明,隻是太早熟了未必好。”


    中午放學時陳依問起文文那男孩子還有沒有欺負她,知道班主任把他們分開坐,不再同桌。


    陳依正值六年級下學期,臨近初中升學壓力。但他對於此事不但不緊張,甚至有些滿不在乎。陳父是個很愛麵子的人,非常希望他能考上好點的初中,在同事朋友麵前也會臉上有光。


    但陳依好像從小就不太在乎旁人看法,還小的時候一次春遊仙湖,當時班長組織同學擇路走。陳依曾來過幾次,記得那條路要遠很多,對班長的決定提出異議卻被駁回,班長堅持說她選擇的路線才是最近的。


    最後陳依不顧全班同學的異樣眼光脫離大眾朝自己選擇的路走,雖然這舉動導致三個同學信任他的堅持而同走。盡管他們的確更早抵達目的地,但班長帶著其它同學趕到匯合點時,眾人隻拿怪異的目光看他們。


    那班長也隻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你們已經來了啊,快準備燒烤吧。’


    沒有人認可,反倒被人當作怪人,陳依當時並不在乎這點,也不在乎跟隨的三個同學很高興說事實證明他是對的這種誇獎話。他隻是覺得,當一件正確的事情隻有少數人在意和承認時,證明這件事是否正確隻對自己的感受有意義。


    陳父的愛麵子對陳依而言,就是一件大家都認為重要,實際上很荒誕的事情。百分之九十的學生無法進入最好的學校,但剩下的百分之十並不值得驕傲。他們這一屆的升學有明確指標,他們年紀四個班總共隻有十個指標。得不到的考分再高也沒有用,畢竟隻是初中升學而已。


    他並不想證明愛麵子到這種事情上有多荒誕可笑,但也不會苟同。他也早知道不能進重點,班主任是否因故偏心他沒考慮,也並不在意。盡管班長曾告訴他其父母給老師送了禮。班主任一直是挺關心陳依的,所以早已告訴他,年級的十個指標中很遺憾沒有給他的。


    陳依並不在意。臨考前的一天放學,班長和他在學校外坐著閑聊。也就是當年春遊時的那個班長,他們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都在同一個班。


    “你父母有沒有找老師送禮說情?”


    “沒有,也沒那必要。”


    “也是,你英語除了三年級期末考試得了100分後來就連及格都沒有過了,拿了指標也未必能進重點。”


    陳依跟她其實從一年級開始就是朋友,從四年級開始才稍微疏遠了些,那時漸漸明白到男女之間的距離。同學常開玩笑說他們是男女朋友,甚至家長都曾擔憂追問,後來彼此不再到對方家裏吃飯玩耍,學校也不再形影不離。


    這種熟悉讓彼此說話變的幹脆直接,卻也不會傷害對方自尊心。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陳依從小就厭惡英語,他多少有些早熟,總想些與年齡不相稱的事情。從開始就認為英語的普及等同於語言文化殖民而排斥學習。不同隻是很多年前被強製學習,很多年後的今天為了追求國際化利益自發動員全民學習。


    三年級的期末考試所以得滿分,因為陳父承諾語數英三門得分在99,和雙百就送他昂貴的遙控汽車。語文本來也要求100,但陳依告訴陳父作文不可能給滿分,因此才降低了要求。


    為了那輛遙控汽車,他惡補英文,成績單最後也達到了陳父的要求,但答應的價值三百多塊的遙控汽車變成四十多塊的四驅車。陳父說節約為本,家裏經濟困難,以後再補。那時的三百多塊的確不少,陳依的親戚打工也多是在拿每月四百塊錢工資。


    但陳依知道父親是小氣,那時候他父親的年薪加各種獎金超過十萬。在還不流行推崇下海經商和投資副業的年代,陳父屬於高新階層,眾多戰友和親友中首屈一指。


    陳依為此生了很久的悶氣,那之後繼續排斥英文,考試的判斷題永遠是對對錯錯對的組合,四年級時選擇題永遠全部選a,填空空著,問答空白。當時英文老師一度對他留課罰抄,談心多次,最後不得不絕望的放棄了對他的改造。


    有一次考試時不發他的試卷,陳依也不問原因,根本不在乎。反是班長當眾詢問為什麽。英文老師很不在意的說“沒有必要”。


    “我並不是有意傷害陳依,隻是認為真的沒有這種必要。他不需要填寫試卷我也能替他準確改分,他的答案這一年來就沒變過。”


    陳依升五年級的時候英文老師專門找他談了最後一次話,希望他不要這樣傷害五年級的新英文老師,即使不會也認真把卷子做了吧。


    陳依五年級沒有認真做,隻是答案多了套路,有時候全部a,有時候全部b或cd。新的英文老師曾有一次把他全部同項選擇的卷子劃叉給零分。


    後來他開始丟硬幣決定題目,經曆多番類似四年級時與英文老師的博弈較量,五年級的英文老師最終在叫家長,下課罰抄等手段均宣告無效後,徹底放棄對他的改造。隻要他英文課不說話,不睡覺,隻當他根本不存在。而陳依素來不喜歡上課睡覺和找人說話。


    後來陳依對比四五兩個年級英文試卷得分,發現原來亂選也好,全部選擇一個答案也好,全部分數的平均值竟然驚人的接近。這大概是他英文考試的唯一收獲了。


    所以女班長的話當然不會導致他任何不快。


    “別的不敢說,現在學的英文沒有什麽了不起,就是死記硬背。我是真不覺得名校有什麽了不起。”


    “你要是期末考總分能比我高,我就相信,是不是吹牛拿分數證明,如果能證明不是吹牛我順帶還告訴你個秘密怎麽樣?”


    女班長說的信誓旦旦,一副神秘兮兮的神情,陳依隻覺得無聊。


    “為這我去惡補英文?我吃飽了撐的嗎?”


    “秘密可不是騙你的,肯定不讓你到時後悔,就怕你辦不到。再說了,就算沒有指標,叔叔和阿姨都希望你考好些,你就英文拉後腿,如果能考好哪怕進不了好學校他們也不會責怪。再說班主任,一直對你那麽關心,就算為給她一個交待,還有數學老師對你多好,總希望你英文成績能上來……”


    “這有什麽聯係?”


    “你要真把英文考好了,班主任和數學老師會以為你改變偏科的毛病,肯定會放心你以後的學習成績,也算不辜負他們對你的關懷對吧?”


    陳依不是總能贏她,偶爾也會敗陣,這次就被她的理由說的無法反駁。


    回到家裏,母親做好他最愛吃的虎皮椒和生菜。如果一個人的口味能反應性格,對辣椒的追求一定是他偏執的一麵,生菜的清淡偏愛一定是他沒有追求的寧靜一麵。


    “快期末考試了,多吃點,好好複習爭取考個好成績。”


    陳依雖然不在意此事,卻不能感覺不到這份用心的關懷。他時常覺得母親的個性很矛盾,怒時打他和妹妹不分輕重,平日卻十分悉心照顧,也從不像父親喜歡大小事情囉嗦話一堆。


    ‘也許確實有必要考好些……’


    晚上他背記英文的時候文文過來,說最近這個星期父母都沒有超過架,她問母親是不是和好了,母親對她說最近他們盡量不提會吵架的話頭,以免幹擾陳依學習。


    陳依默然,決心對抗見到英文就厭煩的情緒無論如何期末把這門分數考好,哪怕僅此一次。


    夜色深時,陳母起來催他早些休息,說睡眠不足影響健康。陳依不太情願,還是睡了,否則陳母會一次又一次來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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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孩子多早熟,這種論調多指身體發育。陳依似乎是這樣,一個月前遇到的事情至今讓他不能忘懷。睡覺的時候總不由自主浮現那個漂亮女人的**,如果不是還記得那滿臉的悲屈使他清醒,不知道還會生出怎樣齷齪不堪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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