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能天天跟著我呀!前幾天你沒跟著我,我不也沒事嗎?”我衝他沒好氣地喊道。


    葉星看著我,喃喃說道:“前幾天我受傷後有些發燒,所以沒過來,燒退後我就……搬了家,我真的很怕你再出事,所以過來看看……”


    我沉默著,片刻,對他冷冷地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以後不用再跟著我了,就算我再次被人劫了,那是我的命,都跟你沒有關係了。”


    可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他還是進一步勸說我道:“你換一份工作好不好?你不是學財會的嗎?到大公司應聘去做會計多好?哪怕賺的少一點也比現在強啊!你看你現在天天下班這麽晚,還沒有節假日,白天還那麽辛苦……”


    葉星一說起來就煞不住閘了。


    我默默地聽著他的敘說,良久無語,他見我半天不說話,就收住了嘴,呆呆地察看著我的反應。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語氣冷靜地對葉星說:“葉星,你是良心過不去吧?看我現在落到這步田地,你心裏不好受,所以才會這麽做的吧?”


    聽到我認真平靜的一番話,葉星垂下了頭,片刻,他點了點頭,喃喃答道:“我承認,有這方麵的原因,對你,我確實感覺很愧疚,因為如果不是我答應聯合你老公陷害你,現在,你可能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太太。所以,看到你如今過得不好,我心裏確實……很難受……”


    聽到他這一席話,我冷笑了,那冷笑又帶著無盡的苦澀,我笑過後,聲音清冷的反問他道:“葉星,如果那天你沒有在城村那條小街偶然遇到我,那我現在是死是活甚至流落街頭,你會知道麽?說白了,你看到我現在的情況,覺得我過得很慘,所以於心不忍了。如果你沒看到,你可能也就想當然地認為我離婚後過得很好,也就心安理得了,你敢說不是這樣嗎?”


    葉星被我的一番話問得啞口無言,他良久沒有說話。


    我在心裏一陣陣的冷笑,哼,這就是人性的弱點。


    這個世上活得好的,都是那些活得比較純粹的人,比如純粹的好人,或者純粹的壞人,好人的行事方式注定他不敢做壞事,因為他受不了內心那份譴責,所以好人一般都是小心翼翼地按照既定規則生活,正所謂獨善其身,所以他們的生活相對平靜,少了很多煩擾。


    而壞人呢,這類人是不管做了什麽壞事都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覺得那樣做就是對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所以壞人不會感覺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隻要完成他自己的目標,他自己活得好就行了。


    其實鄧良在一定意義上就屬於一個比較典型的壞人,可能是幾年的商海沉浮磨滅了他心的一點良知;而葉星呢,其實他這種人最痛苦,因為他屬於不好不壞活在間這類人。


    他不屬於純粹的好人,因為他想要更多的東西,所以就要突破一些常規的束縛,比如和鄧良共同設計圈套陷害他的結發之妻我;但是,另一方麵,葉星在做了這些事後,他還會感覺良心不安,因為他的天性注定他還沒有習慣做這些壞事,所以他才會有現在的搖擺和痛苦。


    想到了這裏,我內心一下子變得無比敞亮,其實葉星的心理掙紮已經被我盡收眼底,但是,我對他這些心理掙紮並不感興趣,難道讓我這個被他傷害過的人主動對他說,我已經原諒你當時做那些事時的年少無知了,你不要再良心不安了嗎?


    嗬嗬,這就好比被狼咬過的羊去主動原諒狼一樣,是很可笑的事。


    所以,我對葉星的這些心理懺悔和掙紮不感興趣,也不想再與他有什麽瓜葛。


    “不要再假惺惺做這些偽善的懺悔了,沒有意義,你救過我一回,我感激你,但一碼歸一碼,那和以前你做過的那些事沒有關係,換句話說,就算是我現在對你說,我原諒了你以前對我做過的一切一切,你心裏就好受了嗎?”


    葉星抬起頭看著我,嘴唇囁嚅著,卻終是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他的沉默已經表明了我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都正他心靈的靶心。


    我笑了,然後轉過身,義無反顧地向著我住的方向大步走去,一邊走,一邊抹掉眼角的淚痕。


    雖然,我無數次告誡自己不要再為這兩個不值得的男人流淚,但是,白天裏我可以做到,到了晚上,尤其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刻,我的內心還是會有脆弱的時候。


    就象和鄧良離婚時一樣,雖然和他談話時我情緒冷靜,思路敏捷,因為那些早已盤旋在心頭的謎團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當時我隻感覺如釋重負。


    但是,當我手提皮箱,疾步走出那棟我們一家三口生活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大房子時,我還是落淚了。


    十幾年的夫妻,為什麽要算計到這個程度?如果我先發製人,那麽可能當時就是我拿著鄧良和別的女人偷情的照片,來和他談條件了。


    可是我不想那麽做,有什麽東西能抵得過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情誼呢?


    如果他肯坐下來好好和我談他對公司的打算,以我的性格,即使分道揚鑣,我會不顧一切非要他的一半公司嗎?


    當然,現在木已成舟,說什麽都已經枉然了。


    我就是這樣一個活在殼裏的人,寧可別人負我,我不會主動去負別人。


    我承認葉星不是一個純粹的壞人,但我和他再糾纏下去能有什麽結果呢?能彌補我內心所受的傷害嗎?


    我快步走回了住處,一路上感覺葉星已經沒有再跟著我了,進到家裏後,合上門,打開燈,我倚在門框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是,當我走到客廳窗前,想要拉上窗簾時,卻從敞開的窗戶裏看到,小區大門旁邊的小道邊,借著路燈昏暗的光輝,可以看到有一個年輕的身影正躊躇地站在那裏,來回徘徊,他就是葉星。


    當時,我心裏“咯噔”一下子,我氣惱地想:他到底想要做什麽?竟然又跟到我家裏來了?


    我“唰”地一下將窗簾拉死了,將心一橫,心想他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再理會他了。


    我換了衣服,洗了澡,吃了夜宵,然後回到床上,關上燈,準備進入睡眠。


    可是不知為什麽,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其實自從開店以來,因為白天高強度的體力勞動,令我晚上一沾枕頭,就會呼呼地進入睡眠,所以我的失眠症早已經不治而愈了,怎麽今天又犯了呢?


    我明白,因為我心裏有事,我始終惦記著外麵那個徘徊不去的男孩是否已經離開。


    終於,我按捺不住心裏的煩躁了,我打開床頭的台燈,披衣快步走到窗前,“唰”地一聲拉開窗簾,向著葉星剛才站過的地方張望著。


    我住的是二樓,從客廳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區大門口那裏的情況,此時,那裏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了,我心裏鬆了一口氣,以為他已經離開了,可是當我剛要拉好窗簾,轉身回去接著睡覺時,我恍然看到小區心花園的一張石椅上,似乎坐著一個男人,那裏的光線很昏暗,所以一時之間辨認不出他具體是誰。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一看再看,通過那個男人的大致衣著和輪廓,我能辨認出,他就是葉星。


    我心下一涼,下意識地看了眼牆上的鬧鍾,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一點多了,這個小子到底想幹嘛呀?這麽大半夜的不回家,在這裏想枯坐成石嗎?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感動我嗎?真是幼稚到家了……


    但是,麵對這副情景,我還真的做不到坐視不理安然入睡,畢竟這個複雜的男孩前些天還救過我一命,所以,思索了一下,我拿了件寬大的外套,向屋外走去。


    我下了樓,快步走到心花園的那個石椅前麵,當我已經站在他麵前時,他還沒有反應,他抱著肩膀,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裏,看那樣子已經睡著了。


    看此情景,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將手拿那件衣服給他披在了身上。


    他猛然驚醒,恍惚間抬起頭來,睜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對我說了聲:“漫姐?”


    我蹙眉瞪視著他,再次歎了口氣。


    那一瞬,他想站起來,可是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坐的時間太長了,可能腿已經麻木了,所以一時之間他沒有能站起來。


    他揉著發麻的腿在那微微皺眉,看他這副樣子,我沒好氣地對他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呀?你知道不知道在這裏睡一宿你會得病的?你想落個嘴歪眼邪嗎?”


    他抬起頭看著我,晶亮的眸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淡淡對我說道:“沒事的,人家那些流浪漢,天天在公園的椅子上睡,蓋上報紙就能睡著,不也沒事嗎?”


    聽他這樣一說,我感覺此人真是不可理喻,於是轉過身,就想離去。


    未料,他“呼”地一下站起來,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漸漸閃現出亮光,片刻,他哽咽地對我喃喃說道:“漫姐,我並不是沒有……偶遇你,就沒有惦記你了,事實上,自從離開你以後,我夜夜都能……夢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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