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也抿唇,心裏一疼,正想開口,聽到鬱淮的聲音。


    男生垂著眼皮,神情淡淡的,外套脫了,隻剩下校服t恤,他個子高,衣服箍在身上,能看到肩胛薄薄的線條。


    鬱淮看了一眼胡主任,聲音淡淡的,但挺認真,他說:「沒有。」


    胡主任沒聽清,揮了揮手:「什麽?」


    鬱淮:「沒鬥毆。」


    「你還學會撒謊了你!」胡主任一聽,更是火冒三丈,「前幾天學校門口,小樹林過道那一群人,有沒有你?保安都看見了!你還狡辯!」


    「鬱淮,你什麽時候學會撒謊了,敢做不敢認?把你家長給我喊來!」


    這學生這樣下去早晚得廢。


    胡主任氣的直喘粗氣,他當場拿出手機,做出撥電話的動作:「你爸電話多少?」


    鬱淮:「沒有。」


    胡主任:「你再說?!」


    鬱淮:「沒爸。」


    「……」胡主任愣一下,冒上天靈蓋那一股氣兜頭被一瓢冷水澆滅了。


    季也在一旁開口:「主任,他那天不是打架鬥毆,我們學校的同學被欺負了,鬱淮同學是在幫忙。」


    這並不是季也憑空捏造。


    方茜茜後來說,其實就算季也不在,看到鬱淮,她就知道這波穩了,鬱淮很討厭外邊的人來他們學校找麻煩。


    胡主任看著麵前個子挺拔的男生,不吭聲了。


    他這才模模糊糊想起來,校長曾經說過,鬱淮這個學生,背景有點複雜,不能用平常的眼光去看。


    胡主任沒說話,過了一會,聲音慢了,沒那麽急迫,他又問:「那你媽呢?」


    鬱淮說:「在醫院。」


    胡主任徹底說不出話了,他盯著鬱淮,半天,背著手走了。


    胡主任走了,危機解除,但季也好一會沒有說話。


    夕陽完全落下去,天黑起來,教室裏一盞盞亮起燈,電影開始播放了,有嬉嬉鬧鬧的聲音從窗戶裏飄出來。


    很熱鬧,但季也感覺不到,他靠著長椅坐在路旁,手搭在膝蓋上,看向教室的方向。


    他不吭聲,鬱淮蹲在他麵前,也沒說話,男生垂著眼,眼睛霧蒙蒙的,清明透亮,像攏了灰色的天光。


    季也被他這樣看著,慢慢回神,抬手,蓋他的眼睛:「不許看我。」


    鬱淮抿了抿唇,他有些不解,但很聽話的沒有動,好一會,才低低問:「季也,你是不是不高興?」


    「很明顯嗎?」手指下的睫毛輕輕動著,有點癢,季也看著遠處教室裏熾白的光,睫毛輕動。


    他沒有說出原因,但鬱淮點了點頭。


    「嗯。」鬱淮說,「我做什麽,你會高興?」


    即使看不清表情,也能知道他很認真。


    季也遮住他眼睛的手指慢慢放下,抬手,揉了揉他的頭:「什麽都不用做,你這樣就很好。」


    世界上再也沒有這麽乖的修貓了,季也想不明白,怎麽還會有人欺負他。


    盛夏的晚風徐徐吹過來,電影開始後,教室裏的聲音從吵鬧一點點變得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季也想了想,問蹲在膝蓋旁,一直玩著自己手指的修貓:「阿淮,你是不是該走了?」


    鬱淮的時間十分固定。


    談戀愛這段時間,他把多餘的時間都空出來給季也,他會和季也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但是他晚飯後經常會離開,有時候甚至不來學校。


    季也知道他偶爾還會去酒吧,但是頻率低了很多,更多的時間是在外麵打工。


    隻有晚飯後的這段時間,不知道做什麽,但雷打不動,應該是挺重要的事,季也想。


    「嗯。」鬱淮點頭,他看了看時間,確實差不多了,站起來拿凳子上的書包。


    月色低垂下來,如同積水,將黑夜照的通明透亮,鬱淮站在夜幕之下,看凳子上孤零零的季也,抿了抿唇,有些挪不開腳。


    「嗯?」季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猶豫,看他始終不動,奇怪的抬頭。


    風吹的很舒服,季也壓了壓飛起來的衣角,他看著鬱淮,忽然想到什麽。


    他眨下眼,抬頭問:「阿淮,你每天這個時候出去,是去醫院嗎?」


    鬱淮沒有否認。


    市二院人流如織,燈火通明,即使是夜晚,救護車和喇叭的聲音也亂成一團,蟬鳴聲鼓譟。


    季也背著書包,跟著鬱淮往住院部走,上了電梯,過了長廊,到一間病房外停下。


    護士正好查房,見到鬱淮,看起來挺熟悉,點了點頭,側開身體:「來了,快進來吧。」


    鬱淮點了點頭。


    他推門進去,沒看清楚屋內的景象,迎麵一個枕頭扔過來,砸了他滿臉,霍芝在枕頭後,仇恨的看他:「小雜種。」


    霍芝的記憶力已經很不好了。


    她早年傷了身體,這些年沒有好好修養,而是賭博酗酒,就生了病,如今隻是在醫院吊著一口氣。


    鬱淮掙得那些錢,大多數都花在她身上。


    霍芝已經記不起來鬱淮是誰的兒子,因為她已經想不起來鬱斯羽的樣子了,隻記得那些悲傷痛苦的過往,她覺得鬱淮是導致她如今悲慘生活的來源。


    她原本是大學生,有光明燦爛的前途。都是因為鬱淮,這個雜種是她的恥辱,她太痛苦了,她隻想殺了他。


    以前鬱淮在這陪床的時候,她在半夜起身,想要用枕頭把鬱淮捂死,可是男生長大了,她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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