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苦,痛苦得什麽都不想做,隻想睡覺,夢裏還能見到師傅。她也曉得自己該盡快振作起來,不要沉溺在這份悲痛之中。


    可自師傅死後,她已是忍耐太久了。她嚐試過欺騙自己,不論是用兒時的頓悟作掩,還是不斷想起師傅並告訴自己已經放下,該向前邁進……但是到頭來終究隻是自欺欺人。


    怎麽可能輕易放下?那是將她養大的師傅,是全心全意待她的師傅,是最親的人……


    攥緊了拳頭,離朝心中生出了一股火。她氣自己蠢,在鳳嶺與邪道交易,害師傅的局被破壞;氣自己懶,不好好修武藝,連最親的人都保護不了;更氣自己的怯懦,逃避痛苦與責任。


    赤青星的天命,她隻是不願承擔這份重責,才會說什麽不信命,才會說什麽「天命不過人之妄語」。


    玲瓏的滅亡、師傅的死也是,她隻是想要逃避痛苦和忽視自己的無能,才會說那是因果,那是不可改變的。


    還有北朝……她也隻是想讓自己安心,才會說恩恩怨怨過去就過去吧,北朝也不會想讓子孫後代為仇恨所擾……然事實上,北朝眾人如何想,她怎能知曉,怎能代替其作「原諒」?


    最後,君姑娘……離朝曉得自己本該與君姑娘一同回竹林,畢竟君姑娘是師傅的女兒,她興許想要知道師傅的事,師傅也或許給她留下了什麽。


    可是逃避了,不想感到難過和痛苦。跟在君姑娘身邊就會想索求些什麽,這會傷害到她,她也會因此討厭自己……離朝不想見君姑娘受傷也不想被討厭,更不想見她在意別人,於是作了逃避。


    她覺著或許離開會讓自己冷靜,或許師傅去世帶來的悲痛會讓自己遺忘所有……


    猛然,她「驚醒」,莫非自己利用了師傅的死?


    思及此,離朝抱住自己的頭,滿是不敢置信,這是多卑鄙的事,自己為何會如此?


    「離朝丫頭——」


    未等她深陷驚恐,一道呼喚自屋外傳來。


    聞聲,離朝眨了眨眼,下了地,步伐飄忽地向外走去。


    一出門,刺眼的陽光讓她不由得眯起了眼,且眉頭緊皺,更有一種暈眩之感……


    下一息,天黑了。


    「撲通。」


    「離朝!」


    李大娘趕緊跑過去,將這不過幾天沒見就變得憔悴又瘦削的傻丫頭抱起來,隨後匆忙下了山去。


    ……


    不知到了何處。


    當離朝再度睜開眼睛時,陽光已是不再那般刺眼。可這裏是哪兒?


    她從地上爬起來,左右看了看,樹林、溪流,以及很高的山。這是……十裏林?!


    驚訝之餘,離朝趕緊站起,跑到溪邊一看,果然有酒。接著又四下望了望,看到了土堆,以及插在土堆上簡陋的墓碑。


    「哈哈……」幹笑兩聲,她有點不清楚這是否在夢裏。


    「師姐,咱都在這林子裏轉悠老半天了……」


    忽的一道聲音駕著風鑽進離朝的耳朵,使她的心狂跳。


    但是等了半天,也未聽到心念之人的聲音。


    「師姐?」


    三名晟替她表達了疑惑。


    「在斷崖之上的小亭子。」少時,那道清靈的聲音緩緩飄來。


    離朝再也抑製不住,行以輕功穿梭於林木間,循著那聲音疾奔而去。


    一陣風掠。


    她停了步,在樹蔭之下,呆呆地望著小路上的二人。


    「刷」的一聲,三名晟拔出了劍,盯著不速之客,嚴陣以待。


    可惜他身後的師姐全然不給麵子,冷淡地來了一句:「小師弟,收劍到遠處去。」


    聞言,三名晟驚訝地瞪大了眼,回頭看向師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快去,莫讓我講第三遍。」


    這是認真的。


    「……哦,師姐你小心,咱就在那裏。」三名晟雖還有點猶豫,但聽話地收了劍跑去遠處。


    待腳步聲消卻,離朝依舊傻傻地凝望著君姑娘,不過挪動了腳。緊接著足下就是一空,她有些茫然地栽下土坡,摔在了地上,但是並不疼,雖然手心被石子劃破滲出許多血。


    挪動目光看向抹了紅砂的手心,她竟不知是否該慶幸——這是個夢。


    「為何不小心些?」


    頭頂飄來話語,離朝僵硬地抬起頭,在看清君姑娘的麵容時竟是很想哭,莫名的有些委屈,還似是很無助很失落,但同時心底又生出幾分歡喜,她不知該用何表情麵對眼前人,遂又低下了頭。


    「唉。」


    一聲輕嘆落下,又起細微的「沙沙」聲,頭頂的陰影退去,但是君姑娘的氣息並未消失,她坐在了自己麵前。離朝眼睫微顫,雙拳不自覺地攥緊,血流肆湧。


    「鬆開。」


    輕輕的兩個字,似乎風拂過就能將其卷跑,可離朝聽得真切,亦是聽話地鬆開了手。


    旋即,有幾分寒涼覆於手上,很輕柔地幫自己處理傷口。


    一點都不疼,夢裏不會疼。離朝動了動手指,其實不想讓君姑娘幫自己包紮這無所謂的傷口,她真正想做的是緊握住她的手,而後擁抱她……


    索求,又是這般。


    離朝閉上眼,牙關咬得死死的,自己必須克製,即使在夢裏,即使君姑娘不會知曉……不可、不可!


    「你可是在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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