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盛昭緹心歸薄遠州,少年的應龍妒火難忍,利用「那件往事」,讓鐵無情誤以為薄遠州其子是孽障,從而令鐵無情誤殺白雪齋,引得鐵無情與薄遠州師徒反目,最後薄遠州遁隱山林,鐵無情鬱鬱而終。


    應龍滿以為薄遠州重傷鐵無情,又抱子而去,盛昭緹便會死心……


    ……但是他忘了,盛昭緹又怎麽會看上他這種醃臢之徒?


    應龍贏不了她。盛昭緹就是這麽正直、善良、剛強,就算他千方百計地想拖她一起沉淪,盛昭緹在泥沼裏狼狽不堪,也還是一輪月亮。


    無從占有,無從侵/犯,無從褻/瀆,隻會讓人自慚形穢的月亮。


    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許是應龍確實沒有壞到骨血裏,他的神思恍惚又遊離,怔怔地思索:


    ……他是這麽喜歡她,又是怎麽捨得讓她難過的?


    他錯了。


    他大錯特錯,罪不容誅。


    應龍伸出煙燻火燎的手掌,他的炁府已被盛昭緹震裂,丹元火岌岌可危,已經活不過今日了。


    也好。


    也好。


    他的命本來就是盛昭緹救的,現在又還給她,也算是圓滿歡樂。


    ……就讓他死前,多為她做些事吧。


    神識範式?正本清源。


    .


    .


    雲雀睜大了眼睛,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同為神識高手,知道應龍動用了何等玄妙的神識範式;應龍在神識上的造詣並不下於李拾風,這種範式居然能瞬間生成,施加於盛昭緹的身上!


    墓室內銀光大盛,宛如水銀泄地,滿室都是晶亮的銀澤;盛昭緹被應龍的範式所擊中,全身都被銀光所纏裹,宛如另一輪皎潔的月亮。


    應龍恍惚地看向麵前的人,這是他一生瘋狂追逐的月亮。


    不是他的月亮。


    砰!!!


    千萬銀光錚然爆碎,如同銀鏡被炸成千千萬的破片;盛昭緹在銀光裏緩緩下落,靴尖點地,長發瀑散。這一刻她的美麗跨越了歲月,恍惚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不配的月亮。


    應龍喉口裏嗆出一口血箭,頹然倒地。他全身都被魔火所燒,遍體鱗傷,狼狽盡顯。


    他快死了。


    盛昭緹魔火已盡,神識清明,她的眼睛烏黑又明亮,靜靜地映出應龍狼狽不堪的模樣來。


    盛昭緹沉默了片刻,輕聲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為了救我,拚到這個地步?


    .


    .


    為什麽?


    應龍心腑大損,劇烈地嗆咳起來,血沫汩汩地流溢出他的唇角。


    為什麽?


    ……他可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怎麽知道為什麽?


    應龍笑道:「你猜。」


    盛昭緹嫌惡地皺起眉毛,她覺得自己又被愚弄了。


    應龍大笑起來,就是這個表情,他就喜歡盛昭緹露出這個表情。


    應龍要她恨他,最好恨他一輩子,厭他一輩子,唾他一輩子!


    ……這樣就記得他,這樣就不會忘記他。


    盛昭緹覺得事到如今,也沒什麽話好說。盛昭緹槍尖一轉,對準了應龍咽喉,神情淡涼又寒冷:


    「我送你一程。」


    應龍還在笑,他是個無人理解的瘋子,在生命的最後嘲笑著自己的瘋癲。


    ——等等。


    應龍猝然想起來什麽:「……你小心。」


    盛昭緹槍尖一頓,沒聽清楚:「什麽?」


    .


    .


    應龍記得自己做過一個預言,盛昭緹將死在最親近之人的刀下,屈辱地、含恨地、無用地死亡。


    應龍總覺得是自己,但現在看來,自己還不配是「最親近之人」。


    那是誰?


    應龍心思急轉:「你要小心身邊的人——」


    轟!!!


    盛昭緹驟然一驚,抽身飛退!


    .


    .


    雲菸捲湧,亂風飈散,眾人俱是大驚,向墓室內望去——


    應龍雙眼圓睜,氣息已絕。


    他胸口上插著一桿長/槍。


    通體玄黑,花紋熔金,曾是「霸下鐵相」鐵無情的命械,如今轉交給了另一個人手上。


    這是百裏臨城的命械,「龍戰於野」。


    百裏臨城站定,麵無表情地甩槍,槍尖啪地一聲,震落一行血紅。


    「……」盛昭緹一臉驚愕,「百裏?」


    百裏臨城恍若未聞,漠然地垂著眼簾,冷冷地看著應龍。


    應龍一臉驚駭,死死地盯著百裏臨城。


    兩人麵相相似,氣質相同,眼睛都是一樣的顏色。


    他們血脈相通,命運相牽。


    可惜你不配做我爹。百裏臨城冷冷地想。


    .


    .


    雲雀還浸在震驚中,突然被人撲了個滿懷:


    「雲雀姐姐!!!」


    雲雀一愕:「綿綿?」


    綿綿張開胳膊緊摟著雲雀,歡天喜地地蹭來蹭去,龍尾巴比狗尾巴還甩得積極:「綿綿好想你哦!!!要抱抱!!!」


    綿綿綠茶本性當即發作,賊兮兮地湊近雲雀的耳邊,小聲挑撥:「雲雀姐姐,如果我是薄燐,才不會帶你來這種危險的地方。」


    一邊裝作沒聽到的薄燐:「……」


    一邊的白瀟辭嘆為觀止:「……」


    一邊的陳默恂聽不下去了,戳了薄燐一下,眼神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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