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薄燐道,「或者說,走馬燈。」


    雲雀奇道:「我的記憶?」


    「不是你的。」薄燐解釋說,「你是被其他人的神識亂流裹進來的,這些記憶,是把你卷進來的,那個神識高手的記憶。」


    雲雀瞳孔驟然一縮:


    當日在炎虎關外,有可能是神識高手的寥寥無幾,而距離她最近的則是——


    應龍?


    雲雀問道:「這些記憶我能看麽?」


    「本來就得看。」薄燐把自己的鬢角撩到耳後去,「你在神識方麵的造詣太淺,暫時不能自己結『黃梁』回到原來世界。要出去,隻能是通過原來那個神識亂流,也就是對岸那些走馬燈。」


    雲雀剛想問「我們怎麽過去」,薄燐突然展動身形,帶著她高高躍起。


    雲雀抱緊了他的脖頸,薄燐的步法「踏雪尋梅」在死妄海裏更加出神入化,男人的骨血裏似乎有雲、有龍、有風,身形才如此瀟灑而落拓。


    雲雀湊近薄燐耳邊,薄燐點頭示意她說,結果女孩飛快地親了他一下。


    ——做賊似的。


    薄燐一口氣差點沒提上去,好在及時落地,沒造成太大的交通事故:「……」


    ——年輕人,不講武德,好自為之。


    作者有話說:


    今天二更呢,大家在評論區表揚一下勤奮的我吧(餵


    第91章 、說第八十五:吾愛?九霄環佩


    雲雀試探著向前伸出手去, 不由得抬頭看了薄燐一眼。


    薄燐抄著手臂,神色慵懶, 唇邊笑意深深:「嗯, 請?」


    雲雀一想到之前在死妄海裏的遭遇,後脊發寒、頭皮發炸,手指不由得蜷了蜷;結果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嘆息, 薄燐捉住了雲雀的手指,向前探進那團綺華流轉的光暈裏。


    薄燐在她耳邊笑道:「我就在這, 你怕什麽?」


    雲雀心頭被他撩撥得一跳, 女孩小聲地嘟囔道:「你又不會陪我一輩子。」


    薄燐朗聲大笑起來,末了低下頭去,鬢髮流淌在雲雀的肩頸, 他的唇真的像刀鋒一樣寒冷,在雲雀喉嚨上一觸及分。


    最曖昧的動作, 最寵溺的語氣, 最殘酷的台詞:


    「小姑娘,是人都會走。」


    「——你遇見的所有人,都是為了告別而來。」


    雲雀瞳孔一縮,剛想說什麽, 眼前異變陡生,本來這些「走馬燈」是光怪陸離的一團顏彩, 活像是天雨暈染開的雲霞;但雲雀的手一觸進其內, 無數炫銀色的絲線被吸引而來, 它們像是靈動的銀色遊魚,在光暈裏舞動出曼妙宛轉的弧線, 旋轉、糾纏、律動著纏上她的指尖!


    咣!


    雲雀隱隱聽見了鏡子碎裂的聲音, 像是伶人造勢的鼙鼓, 從四麵八方奔湧而來;接著天地真的開始出現裂痕,血染的天穹、皸裂的大地皆是支離成了無數碎片,耀眼欲盲的銀光從裂縫後迸湧而出;這股強光太過燙眼,雲雀下意識地抬手擋住眼睛,心思電轉:


    這是什麽傳送術式?


    死妄海裏的一切都超出了雲雀的認知範圍,女孩處在完全未知的空間裏,心情惶恐而震駭——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誰?


    雲雀茫然地四顧,天地皆是茫茫的空白,這道聲音蒼老而悲涼,像是一道吹徹古今的涼風: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誰在說話?


    雲雀惶惶地掃視四下,天地間又隻剩下自己一人,之前死妄海的記憶好似跗骨之蛆,雲雀語氣都有些急了:「薄燐?薄燐你在哪裏?」


    蒼老的聲音仍在繼續:「馮翼惟像,何以識之?」


    雲雀眼尾都紅了:「薄燐?!!」


    怎麽又剩我一個人……為什麽……怎麽又剩我一個人——


    「哎哎哎,在呢,在呢。」


    嘩!


    耀眼的白光陡然皸裂為幾大塊,在雲雀眼前土崩瓦解;嘹亮的蟬鳴如潮水般漫過雲雀耳邊,耀眼的天光從枝葉的罅隙間烙下幾抔碎金,盛夏的薰風卷裹著熱鬧的人聲撲麵而來。


    「嘶,……」薄燐表情略有驚異,抬手去擦雲雀眼尾,「這是怎麽了?」


    怎麽還哭了?


    雲雀急急地抓著薄燐袖子:「你聽見那個聲音沒有?」


    薄燐沒聽明白,一臉空白:「嗯?」


    雲雀:「……」


    她腦袋跟炸了一樣的疼,女孩抵著太陽穴退後了一步,搖搖晃晃地站住了。


    「……我剛剛,我看見……」天地茫茫地白,世界又隻剩下我一人了,「有一個聲音,……」


    薄燐收斂了臉上輕浮的神色,眸光複雜地打量著她。


    嘖,他倒是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雲雀是被嚇出心魔來了。


    他沒聽說過有人能在完全無法操縱神識的情況下,從死妄海浮上來的先例——然而雲雀在根本不知道神識是什麽的情況下,獨自在黑暗裏苦苦思索、猜測、實踐,不僅自己悟透了神識,還能操縱這股完全陌生的力量。


    死妄海的時間是靜止的。雲雀一個人在黑暗裏,從零開始思考神識,到底花了多少年?


    她一個人麵對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寒冷,沒瘋癲沒放棄,心性又何止是一個「堅韌」可以概括的?


    薄燐伸出手去,這還是少年薄燐的手,骨節凜冽、手指勻停,還沒有這麽多刀繭和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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