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水晶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他們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是誰?到底是誰?


    樓煩緊盯著戰爭水晶,鷹隼般的眼神裏呈出灼灼的光澤:


    ——靖安府還有什麽遠程高手,能逼得天海方舟從萬裏高空現身?


    樓煩腳步一凝:「詭影。」


    陰影無聲無息地漫過他的腳背,陰柔的中性人聲再次響起:


    「尊敬的大狄銀, 我有求必應。」


    「去找應龍,把四個祭壇勇士的戰爭水晶拿到手。我要看看他們死之前究竟遇上了哪些人——」樓煩皺著鋒利的眉宇, 又突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 還有一件事,是我個人的訴求……」


    .


    .


    「北極凝大人, 」樓煩靠在熊皮大座之上, 雙肘撐著骨質扶手, 「議會已經結束,您還有什麽話對我說?」


    黑天鵝少女直挺挺地立在帳中,像是一把驕傲而耀眼的神聖巨劍:「大狄銀,我想談談我們的婚約。」


    「婚約?」


    樓煩差點忘記了還有這檔子破事,他此時身心俱疲,懶懶地應了一聲,敷衍之態濫於言表:「元帥,大戰當即,這個話題不太合適。」


    「哈,」北極凝千嬌百媚的眉眼攢出一絲鋒利的譏誚,「大狄銀還知道不合適?我們要向雲秦宣戰,你卻愛上了一個雲秦女人!」


    「——愛?」樓煩一挑鋒利的眉弓,似乎是聽到了什麽荒謬至極的笑話,「消解用的玩意罷了。就像你我都喜愛穿雲秦的絲綢一樣,元帥大人著實多慮。」


    北極凝被樓煩敷衍了事的態度激怒了:「大狄銀,這就是對你我婚約的不忠!」


    樓煩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表情輕嘲:「元帥大人,你知道的,取消婚約的決定權在你,我這個人向來都是如此。若你看不上我,大可另擇良婿。」


    ——啪!


    滿帳的燭火晃動不休,北極凝一掌拍上了樓煩的桌案,居高臨下地怒視著他。這本是大大的僭越,樓煩卻習以為常,連眉毛都沒動,懶洋洋地撐著下顎:


    嗯,怎樣?


    北極凝嬌艷如火的紅唇張了張,她的聲音像是冰穀裏呼嘯來去的罡風,少女的驕傲與生鐵一樣又白又硬:


    「——天父在上,樓煩,你配不上我的愛情。」


    樓煩興致缺缺地耷拉著眼皮,態度一眼便知:


    說完了?說完就滾。


    北極凝麵無表情地起身告辭,少女元帥的戰靴被蹬得鏗鏘作響,一掀簾帳卻撞上了一張她最不想見到的臉。


    ——小竹筱。


    這個雲秦女孩像是一株太過脆弱的葦草,低著頭靜立在簾帳外,風帽、睫羽、肩頭上都蘸著一層白膩的細雪。女孩溫馴地低垂著眉眼,麵孔清綺而脆弱,北極凝無端地聯想到雲秦的瓷器。


    精緻、美麗、一摔即碎。


    北極凝冷笑了一聲,小竹筱就是個男人的玩物罷了,她北極凝實在欣賞不來這種楚楚可憐的美麗。北極凝與小竹筱擦肩而過,樓煩的聲音卻不偏不倚地落入耳中:


    「你手怎麽這麽冷?」


    .


    .


    北極凝步伐不由得頓了頓,隨即嗤之以鼻:


    要變成軟糯的羊羔,才能擁有樓煩的溫柔?


    ——哦,那她寧願去死。


    .


    .


    樓煩把小竹筱抱到自己大腿上,捏了捏小竹筱的手,企圖用自己的掌心煲暖女孩僵冷的手指。女孩在蘇羅耶殺人的嚴冬麵前太過脆弱,入冬後還往死裏大病了一場,把樓煩鬧得格外暴躁,喝什麽美酒都嚐不出味道來。


    樓煩剛想問小竹筱在帳外聽見了多少,又覺得大可不必,低頭埋進了小竹筱的頸窩,排山倒海的疲憊瞬間壓垮了將軍堅韌的神識:


    「……我在阿摩敕擁有一片草原。春風就像是天父的手,從碧綠的草原裏剝出潔白如雲朵的羊群。」


    小竹筱漠然地聽著大狄銀解甲歸田的言論,像是一尊過分精緻的偶人。


    「我對雲秦的土地沒有興趣,那裏太沉太悶,逼仄狹小。」樓煩的聲音壓得極低,居然能聽出幾分溫柔的意思,「等戰爭結束,我就帶你去阿摩敕放羊。那裏是蘇羅耶的音樂之鄉,走出過無數偉大的樂師,你不是喜歡唱歌麽?你一定會喜歡上那裏,那裏的人也會愛上你的歌聲。」


    小竹筱眸光落在了樓煩案前的地圖上,眼神陡然一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樓煩突然道:「竹筱,你想去哪裏?」


    他念起小竹筱名字的時候總是這樣,異國的口音裏拗出幾分藏不住的溫柔。小竹筱神情恍惚了一下,幾乎就要回答:


    「我想回家」。


    「你放我走」。


    小竹筱咬了咬編貝似的牙齒,想起了李拾風寫在草藥上的告誡,強行定了定自己的心神:


    「狄銀,小竹筱隻想跟在你身邊,去哪裏都無所謂。」


    樓煩知道這不是真話,低低地笑了起來:「地獄也跟著去麽?」


    小竹筱愣了一下,沒等她想好怎麽回答,樓煩突然改變了擁抱的姿勢,低頭去吻她。


    小竹筱手指懶懶地蜷了一下,隨即閉上了眼睛。


    「如果我哪天死在戰場上,蘇羅耶有殺妻陪葬的風俗,你騎上我送你的好馬,往西邊跑,自然會有人接應你。」樓煩抵著女孩的額頭,「我在那裏留了東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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