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


    若是大軍正麵交戰,這個女孩會給無數蘇羅耶的勇士製造出人間煉獄!


    趕在靖安府反應過來之前,殺了她!!!


    .


    .


    喀拉拉——


    雲雀胸腑一陣氣血煩惡,女孩咬住了牙關,滾燙的鮮血漫過了她的唇齒,在嘴角涎下細細的一行。


    剛剛禦物向天的一拳已經消耗了雲雀大半的靈息,此時一艘方舟全力輸出的火力早就超出了雲雀所能承受的上限;極樂園居然第一次主動停止了吞納,風眼再也不能向裏繳卷進更多的火焰、冰霜、閃電、兵刃,羅雀門發出了一聲瀕臨碎裂的痛呻狂吟!


    啪!


    羅雀門垂墜下的一尾翠玉環佩鏘然碎裂!


    羅雀門與雲雀的神識緊密相連,此時女孩神思也是猛地一炸,當即噴出了一口烈烈的血箭!


    猛風大起、炮車雲生,雲雀的身形像是一道在疾風驟雨裏搖曳的殘荷,千催百折卻沒有斷的意思。


    她想,沒完。


    還沒完。


    雲雀低頭看了一眼炎虎關的城樓,看了一眼風虎雲龍蟠龍柱旁的兩截骸骨,看了一眼大警鑼旁被萬蟻撕咬的模糊人形。


    她想起了尺縮師傅不好意思的笑容,她想起了小士兵滿臉通紅的樣子,她想起了守城的漢子們在閑暇時分,還來玄機局幫忙抬過重物,一個粗著嗓子說「哇玄機局就是漂亮,跟我家婆娘繡的花似的」,一群人笑罵「知道了知道了,全天下都知道你有媳婦,滾一邊兒呆著去」。


    ——還沒完、還沒完。


    她雲雀能做到的事情,還沒完。


    雲雀雙目赤紅,厲聲斷喝:


    「楚江王!!!」


    沒完!


    .


    .


    十六小獄第十:幽量!


    半空中陡然裂開一道猩紅色的長痕,人麵魷身的楚江王自虛空之中現形,飛舞甩動的烏魷觸手將雲雀罩在身下。楚江王當即一掃手中玉青色的笏板,雲雀身周突然爆開了幾顆瑰紅色的光球,球球之間相連著滋啦作響的淬烈雷電!


    嘩!


    瑰紅光球猝然旋轉起來,又齊齊地向著正中的雲雀撞去,球破、電消、紅濺,瑰艷刺眼的紅色瞬間坍弛開去,雲雀身周出現了一方暗沉沉的血色障壁,像是活生生地在風身上剮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極樂園沒來得及繳卷的火力恍若天風攜裹海雨,向雲雀兜頭急墜而來;但無論是火焰還是冰霜、無論是閃電還是兵刃,碰到這抹詭異又綺艷的紅色時突然停頓了一下,倏然驟縮成了微末大小,龐大的火球穿過障壁碰到雲雀時也隻不過是一點細小的火星——火星、碎冰、細電、鋼針簌簌穿過了艷紅色的障壁,又被楚江王觸/手上的吸盤吞噬殆盡。


    這是楚江王最為霸道的控場咒術之一,「幽量小地獄」。他能將實質化的攻擊通通壓縮成微末大小,大幅度地削減主人承受的殺傷力。


    召完楚江王的雲雀顯然沒有之前這麽瀟灑,女孩險些一腳踏空,從六角冰花上摔下去,被楚江王的觸/手臨時捲住了身體——她已然是強弩之末,前襟上都是她吐出來的血,女孩全身的經脈因為靈息的透支而自行蜷縮,報以神識的劇痛倒是沒讓雲雀昏過去。


    沒完……還沒完……


    雲雀看向自己的手,窮途末路的女孩子心裏突然升起了一個瘋狂大膽的念頭:


    ——她還能,還能榨出點靈息來。


    有了這點靈息催生成的煉炁,她就能把秦廣王召出來——他的任務很簡單,隻要搗毀船舷炮台就夠了;天海方舟飛得實在太高,如果全力朝城樓開火,靖安府會被打得一直抬不起頭來。


    就是現在、就是現在,蘇羅耶人並不蠢笨,他們挨打是會長記性的,她以後想再這麽接近方舟、再想毀掉炮台就很困難了。


    ——現在就是戰機。


    她得豁出去的戰機。


    女孩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右手,雲雀的眼睛渙散無焦,眼神卻格外狂熱:這是偃師最靈巧的地方,也是最能接觸靈子的地方。


    隻要把她的指骨根根炸斷,一定能把裏麵積累的靈子強行引入經脈,她就能召出秦廣王了。


    小白蛇似乎能感覺到主人的心思,小畜/生哀哀地趴在雲雀白膩水靈的右手手背上,紅眼睛裏淌出大顆大顆的眼淚來。


    ——原來蛇也會哭麽?


    雲雀愣了一下,但是她神識已經瀕臨崩潰,無暇再去想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她隻要炸斷……隻要炸斷自己的指骨……


    城牆上累累的白骨,那些來不及反抗就慘死的人們,就能早一天瞑目。


    值得的。雲雀痛罵自己心裏殘存的軟弱、自私、猶疑:


    這隻是一隻手而已……隻是雲雀失去了自己的手,以後大概就做不成偃師了。


    做不成偃師了啊……做不成了——那就做不成!去他娘的!


    ——她豁得出去!


    死不死誰孫子?!!


    .


    .


    頭頂上傳來一聲嘆息,另一隻手從雲雀身後探來,握住了她戰慄不已的右手。


    這隻手比雲雀的更大、更修長、更有力,積滿了斑駁的創痕和厚厚的刀繭,雲雀搖搖欲墜的心神被握得一定。


    ——是薄燐。


    他還在麽?


    雲雀嘴唇動了動,良久才從血裏挖出了自己的嗓子:「我疼得很,懶得跟你講道理,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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