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已經被送了回來,臉色稍顯蒼白,此時已在床上睡著。


    周婆婆在旁邊陪著,見葉瑾瑜過來,衝她招了招手:“剛才護士說,你一直就在育嬰室門口站著。”


    葉瑾瑜笑了笑,卻不由低下了頭,心裏一陣空虛。


    周婆婆歎了一聲,拍拍葉景瑜的後背:“坐下吧,醫生說了,孩子在育嬰室住兩天,就送回病房了,不會出事的。”


    周舒睡得很香,葉瑾瑜伸過頭,看了看她的麵容,隨後對周婆婆道:“婆婆,我覺得周舒最有福氣,嫁了個好丈夫,生活美滿,現在又有了可愛的寶寶,該算得上人生贏家了!”


    “瑾瑜……”周婆婆似乎想勸勸葉瑾瑜,瞧了她好一會,或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歎了口氣。


    葉瑾瑜注意到,周舒額頭有一些汗,便從浴室裏枕了一塊毛巾,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細細地替她擦了起來。


    周舒睡得很熟,一直就沒有醒,葉瑾瑜並不打算離開,幹脆陪在了病房,心裏想著,這一回真對不住景輝了,到底因為江家的事,令他沒能趕上兒子降生。


    轉眼,天已經黑了下來,於悅笑著走了進來,和周婆婆打過招呼,又到病床前瞧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周舒,隨即小聲對葉瑾瑜道:“快出去吧,你老公過來了。”


    葉瑾瑜愣愣地,已經想了好一會,這時終於反應過來,看了看於悅和周婆婆,起身走了出去。


    江辰正坐在外間沙發上,看著說話的神態,應該是在向人家父母道歉:“伯父、伯母,這次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不該在這種時候把景輝派出去,沒想到周舒這麽快就生了。”


    景輝的父親大概剛剛得孫,心情正好,倒是大喇喇地擺了擺手:“辰正,不用這麽客氣,打小兒你和景輝就是好朋友,你們家出了事兒,他幫點忙也是應該的,而且我的兒子我還不知道嗎,要他一天到晚憋在家裏,能把他急死,他說不定就是為了給自己放放風的。”


    葉瑾瑜到底忍不住笑了,景爸爸和周舒同執一辭,把景輝一片好心歸類成了貪玩,看來是怕他們心裏有負擔。


    看到葉瑾瑜出來,江辰正從沙發上站起,很自然地朝葉瑾瑜伸出手。


    葉瑾瑜走到他跟前:“來了?”


    景夫人在一旁上下打量著他們,最後目光落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


    江辰正看了看葉瑾瑜,隨即對長輩們道:“我和瑾瑜去看看寶寶,不知道方不方便。”


    “當然方便,快去看一看,我這孫子長得虎頭虎腦,真是可愛,”景輝爸爸從沙發上站起來,抓了抓後腦勺,居然道:“我剛才突然想通了,兒子靠不住,以後這家業直接留給我孫子,大不了我再辛苦個二十年。”


    景夫人哭笑不得,在旁邊嗔了老公一眼:“當著周先生、周太太的麵瞎說什麽,你倒得意忘形,有了孫子,直接把兒子給甩掉,讓人家對女婿怎麽看!”


    屋裏眾人都笑了起來,葉瑾瑜轉頭看了看江辰正,因為沒有睡好,他氣色有些差,不過精神狀態還不錯,見葉瑾瑜望過來,便衝她笑了笑。


    離開周舒的病房,葉瑾瑜跟著江辰正坐進電梯,打算到樓下育嬰室去看看小寶寶。


    等快到肓嬰室外,江辰正腳步明顯慢了一下,葉瑾瑜注意到,江辰正的表情也變得有些猶疑。


    葉瑾瑜並沒有催江辰正,她能理解江辰正心情,在那個育嬰室裏,他們的女兒被人抱走,並且是在江辰正離開後的幾分鍾內,這種心底的傷痛,一定埋在了他心底,現在又故地重遊,對江辰正來說,未必不是一種煎熬。


    於是葉瑾瑜停下腳步,想了想道:“你是不是今天很累,要不我們先不去看寶寶,過兩天,等寶寶送回病房再看吧?”


    江辰正愣了愣,隨即轉頭看向葉瑾瑜:“既然來了,當然要看看孩子。”


    說著話,江辰正拉緊葉瑾瑜的手,一起往育嬰室走去。


    肓嬰室的玻璃窗外,葉瑾瑜指著不遠處一個小蠟燭包:“看到沒有,就是那個哭得最響的,還真是虎頭虎腦對吧,跟景輝長得好像哦!”


    江辰正順著葉瑾瑜指的方向看過去,半天沒有說話,臉色竟有些黯淡。


    葉瑾瑜趴在窗前,使勁地瞧著那孩子,似乎生出了錯覺,躺在那兒的,是他們的小點點。


    “我們走吧!”江辰正突然待不住了,拉著葉瑾瑜便往外走。


    葉瑾瑜回頭看看寶寶,忍不住用往育嬰室裏的幾個護士那兒看了看。


    兩人直接離開了醫院,一路上,葉瑾瑜好幾次想跟江辰正談論景輝的兒子,江辰正辰正卻沉默以對,隻伸手解開西服的扣子,又鬆了鬆領帶,隨後頭靠在椅背上,像是很快入了睡。


    “小張,把空調打高一點,他睡了。”葉瑾瑜提醒前麵駕駛座上的小張。


    小張點了點頭,隨即調高了溫度。


    葉瑾瑜探過身,打量了一下江辰正的睡顏,此時兩個人的手還拉在一起,葉瑾瑜將目光落到窗外,在安靜的車裏,心裏終於又浮起了一絲傷感。


    江家的花園裏,車一停下,江辰正便立刻醒了過來,往左右看了看,口中嘟囔一聲:“到了?”


    葉瑾瑜看了看他,先走下車,站在花園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江辰正隨後走下來,轉頭向葉瑾瑜提議道:“要不要在花園裏走走?”


    葉瑾瑜並無異議,跟在了江辰正後麵。


    兩人一前一後的,幾乎漫無目的地在花園裏轉起圈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江辰正在前麵先停下腳步。


    葉瑾瑜跟著站住,注意到江辰正此時望向了噴泉那邊。


    “怎麽了?”葉瑾瑜不解其意地問道。


    “我很早以前就想在那邊建一個秋千,這段日子出了那麽多事兒,把這事給忘了,明天我就叫設計師過來。”江辰正回道,雙手插進了褲兜。


    葉瑾瑜瞧著江辰正猶豫地問了一句:“是……給點點的嗎?”


    江辰正轉過頭看向了葉瑾瑜,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葉瑾瑜垂下了眉眼,沒有繼續問下去。


    “剛才……景輝兒子睡的那個小床,就是我最後看到點點的位置,”江辰正轉回頭,繼續往噴泉那邊看了過去,眼神中帶著自嘲:“你沒發現吧,其實我挺軟弱的,剛才再不走,我怕自己當場泣不成聲。”


    葉瑾瑜眼睛閃了閃,隨後走上前,從後麵抱住了江辰正的腰,卻立刻岔開了話題:“那就這樣吧,明天讓設計師過來,在噴泉旁邊建一個秋千架,要那種公主款的,做得大一點,等她長大了,也能坐在上麵玩。”


    江辰正沒有回應,卻握住了葉瑾瑜放在他腰間的手,兩個人就這麽一起默默地望向噴泉那邊,臆想著那個並不存在的秋千以及正坐在秋千架上,正快樂地蕩來蕩去的小姑娘……


    景輝隔天便回到了京城,幾天之後,葉瑾瑜陪著江夫人來醫院探望周舒的時候,孩子已經被抱回了病房。


    搖籃裏那個睡得香甜的小寶寶,令江夫人愛不釋手地看了好久,注意力似乎全被孩子吸引了。


    “伯母,好好看幾眼,這可是您以後的孫女婿,”景輝又在旁邊插科打諢:“您老對他好一點,等伯母以後老到走不動路,說不定還得靠他給您推輪椅。”


    周舒靠在床上,拿手點了點景輝,自然是示意他不要胡說八道。


    “我還有這個福氣呢,好啊!”江夫人並不介意被人說得老到走不動路,笑著整了整孩子身上的小被子,隨即轉頭,讓跟過來的許姐將早準備好的禮物,送到了站在床邊的周婆婆手裏。


    “先給周婆婆道個喜,這是您添曾外孫了,一件小禮物,我早就準備要送給寶寶了,”江夫人笑道,隨後低頭逗起床上的孩子:“寶寶,你怎麽就不醒一醒,好讓江奶奶抱抱你?”


    周舒笑道:“伯母,這小子別看就幾天大,可是任性呢,白天使勁睡,晚上就喜歡折騰人,都累死我了,您剛也瞧見了,他爸爸睡在外麵沙發上補覺呢!”


    “當爸爸的,這時候都辛苦。”江夫人回道,這時眼睛亮了亮,原來是景寶寶小腦袋動了動,居然醒了。


    “顯見著知道奶奶來了,他還挺會獻殷勤。”周舒立刻打趣道。


    “我可以抱抱?”江夫人看向周舒。


    周舒忙不迭地點頭:“伯母,您請便,抱回家都沒關係,我才養他幾天,就煩透了!”


    葉瑾瑜湊到已經抱過孩子的江夫人旁邊,低頭細細地看著,不由笑了起來。


    有人從外麵進來,邊走還邊打著嗬欠,頭發亂糟糟的,臉上胡茬直冒,瞧著十分狼狽。


    江夫人轉頭看了看,道:“想不到啊,咱們景輝也當爸爸了,時間過得太快,頭一回見到景輝,他還是個小娃娃,現在,我們都老了。”


    景輝伸了個懶腰:“伯母,不好意思啊,剛才睡著,都沒聽到您和瑾瑜一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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