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當了媽就知道,從孩子一落地,就會有擔不完的心。”江夫人微笑起來,伸手摸了摸葉瑾瑜的頭發:“還好,我的孩子們都還算乖。”


    葉瑾瑜眨了眨眼,想逗逗江夫人開心,於是道:“媽,在開普敦的時候,景輝說您壞話了。”


    “哦?那你說說,他講我一個老太太什麽?”江夫人很有興趣地問道。


    “景輝說,您因為辰正的事,給急得脾氣都變了,那意思,說你現在喜歡嘮叨!”葉瑾瑜說著,自己倒先笑了出來。


    “伯母,別聽瑾瑜胡說,我沒說您嘮叨,就是覺得您現在喜歡說話了,沒毛病啊!”景輝的聲音從餐廳外傳了進來,語調裏居然還帶著幾分委屈。


    江夫人看到景輝現身,笑道:“你那意思,還不是埋怨我嘮叨?”


    景輝一屁股坐到江辰正的位置上,對著袁管家道:“袁叔,給我來一份早餐,我可是一爬起床,就被叫過來了,不行,我跟子暉幹一樣的活,一分錢不掙,還盡受兩口子的氣,伯母,回頭讓辰正在江氏給我掛個職位,行吧?”


    “過來吃早餐,還是來要官的。”葉瑾瑜故意問。


    江夫人心情不錯,笑道:“這事你自己跟阿正說,你這孩子,一有什麽事,就跑前跑後,伯母很感激你,而且有你幫阿正,我當然高興,不過,我怕你爸媽知道了不高興,景氏繼承人跑到江氏打工,景老先生這臉隻怕擱不住。”


    景輝聳了聳肩:“伯母說這話就見外了,誰叫我跟辰正從小一塊長大,彼此當親兄弟,剛才那事,我說著玩的,真要我上班,我第二天就得瘋。”


    “說實話,景氏家業,你如果不管……你父親曾說過大半輩子的心血,要後繼無人。”江夫人到底勸了句。


    景輝撓了撓頭:“麻煩了,話題扯到我自己頭上了,伯母,剛才那些話,您就當什麽都沒聽見啊,”隨即,景輝嗬嗬一笑,對葉瑾瑜道:“辰正剛才給我打電話,讓我帶你到醫院,說是二叔撐不了多久,司慧阿姨瞧著精神不好,她一向挺喜歡你,讓你到旁邊陪著,萬一有什麽不對,也方便勸解。”


    沒過多久,葉瑾瑜和景輝用完早餐,各自上了自己的車,一前一後開到了協和醫院。


    等電梯的功夫,景輝難得嚴肅地道:“昨晚送完你回家,我想想,還是去了醫院,當時辰正帶著辰元就站在二叔床邊,司慧阿姨抱著已經睡著的辰傑也坐在那兒,大大小小圍在那兒,這一幕,看得人還挺揪心,小時候我還挺佩服二叔,絕對是個大玩家,隻可惜……”


    葉瑾瑜聽著,心裏不免酸酸的,既為了司慧,也是想到了那兩個孩子。


    當初葉亦雙去世,葉瑾瑜已經十多歲,也難過到了需要看心理醫生的地步,現在辰傑雖然還不懂事,辰元卻已經到了知道世事的年紀,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情形。


    “司慧阿姨怎麽樣了?”葉瑾瑜瞧了瞧頭頂上,電梯不斷往下跳的數字。


    景輝搖頭:“姑媽早上給我打電話,說也一會也過來,我聽她感慨,二叔要走的話,司慧阿姨半條命也得跟上,這夫妻兩個人鬧了大輩子,到末了才明白,最惦記的還是彼此。”


    葉瑾瑜笑了笑:“你什麽時候學會煽情了。”


    “反正吧,我回頭得對周舒好,用盡力氣地對她好,這人生太短暫,浪費了,就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得接受二叔的教訓。”景輝歎道。


    “你這話應該跟周舒說,跟我講個什麽勁。”葉瑾瑜笑道,注意著電梯已經快到一樓了。


    “你真是笨得可以,我也是在勸你,對辰正好一點,那家夥還不錯伶牙俐齒,拿話壓著辰正。”景輝哼了一聲。


    葉瑾瑜瞪了瞪景輝,自然知道,景輝是在說,昨晚飛機上,她和江辰正的拌嘴,本來不過是在半開玩笑,沒想到,這事到景輝嘴裏,卻變了味。


    電梯門這時開了,葉瑾瑜往旁邊退了退,等裏麵的人走出來。


    不過,最後出來的兩位,卻讓葉瑾瑜愣了一下。


    “江少夫人。”白茵倒是禮貌地招呼道。


    葉瑾瑜朝著對方點了點頭,不免看了看輪椅上坐著的淩芳芳。


    “這麽早就過了?”淩芳芳表情淡然地問。


    “來看二叔的,”葉瑾瑜簡直地回道。


    淩芳芳沒有任何評價,朝著葉瑾瑜一笑,隨即回過頭對白茵道:“我們走吧!”


    “江先生讓我陪芳芳姐去做檢查。”白茵稍有些刻意地解釋了一句,便推著淩芳芳,往病房大樓外麵走。


    葉瑾瑜和景輝不約而同地扭頭瞧向淩芳芳,以至於錯過了麵前的電梯。


    “你覺不覺有點瘮人?”景輝嘀咕道。


    “什麽?”葉瑾瑜沒聽清楚景輝的話。


    景輝幹脆朝著門口方向轉過身去,摸了摸下巴道:“你看得出來,她老公這是快要走了嗎?”


    葉瑾瑜臉色一沉,轉回了頭去,道:“二叔是司慧阿姨的丈夫,對於淩芳芳來說,最確切的說法是,二叔隻是她的金主……讓她擺脫窮困,卻更讓她恨之入骨的那個人。”


    “這話聽得刻薄啊!”景輝挑了挑眉毛:“我覺得,你一定知道些什麽。”


    葉瑾瑜哼笑:“我知道的不多,不過,也還有一點。”


    “瑾瑜,就這愛憎分明的性子,跟我家周舒一樣一樣的,我喜歡!”景輝冷不丁拍了拍葉瑾瑜的肩膀,嘻嘻笑起來。


    葉瑾瑜睨了他一眼,直接走到旁邊一部已經打開的電梯前。


    江諸修的病房裏,此時似乎很安靜。


    葉瑾瑜走進去時,外間的沙發中間,擺了一張輕便床,此時上麵躺著兩個正在熟睡的孩子,可以想見,江辰元和江辰傑兄弟,已經在這裏住了好幾天了。


    內間的門,這時關得緊緊,葉瑾瑜和景輝互相看了一眼,正準備悄悄地走過孩子們身邊,推門進到裏麵,內間的門這時一開,司慧走了出來。


    最後,景輝進了內間,而司慧則拉著葉瑾瑜,走進外間的陽台,輕手輕腳地合上了拉門。


    “你這孩子怎麽不長腦子,自己懷不懷孕都不知道,就大老遠地跑去南非,你婆婆聽說你懷孕的事,都給急壞了。”司慧下意識地扶住葉瑾瑜的胳膊。


    葉瑾瑜觀察了對麵的司慧許久,到底忍不住問道:“司慧阿姨,您還好嗎?”


    幾乎就是瞬間,司慧眼神便黯淡了下來,苦笑著道:“好什麽呀,當年恨不得那家夥死在外麵,可真到這時候,心裏就覺得……大概就是……肝腸寸斷。”


    葉瑾瑜歎了口氣,直接上去,將司慧抱住:“我們都在,司慧阿姨,你要堅強。”


    “有什麽好堅強的,我連個遺孀都算不上,在外人看來,大概就是個笑話。”司慧這時笑得苦澀。


    “您是好女人,我們都知道,二叔心裏更明白。”葉瑾瑜在司慧耳邊安慰道。


    “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人家正房都隻是過來瞧一眼就走,別指望我哭著送他。”司慧還在嘴硬,到後頭,眼睛已經撲簌簌往下掉了。


    “我剛才在樓下看到淩芳芳了。”葉瑾瑜道。


    “每天來一趟,沒坐一會就走,還專揀孩子睡著的時候,”司慧冷笑:“倒是辰正對她挺客氣,我……要不是看在孩子份上,我當場打她耳刮子。”


    葉瑾瑜故意道:“司慧阿姨做得出這事。”


    司慧這時正抹著淚,突然聽到這一句,竟不知該哭該怎麽著,最後幹脆推了葉瑾瑜一下。


    陽台的拉門這時開了,景芫君走了進來。


    葉瑾瑜朝她看了一眼,道:“大伯母,您來了。”


    景芫君點了點頭,正在和司慧說江諸修的情況,外間輕便床上睡著的辰傑醒了過來,大聲地喊:“媽媽!”


    司慧明顯聽到聲音,立馬離開陽台,去照顧孩子。


    景芫君拉過葉瑾瑜,打量了半天,道:“瞧著肚子倒還看不出來,你這膽子啊!”


    “都埋怨我,我當時真不知道的。”葉瑾瑜在景芫君麵前,替自己辯解了一句。


    “你婆婆就盼著這孫子了,你這回可得護好了。”景芫君囑咐道。


    葉瑾瑜“嗯”了一聲,望向了外間。


    司慧這時抱著辰傑到了沙發上,正替他穿著裏外衣服。


    “大媽媽,我媽媽回來了,”辰傑眼巴巴地望著司慧:“帶我找媽媽?”


    司慧裝作沒聽見,景芫君拉著葉瑾瑜走到裏麵,笑著對辰傑道:“辰傑睡好了,回頭帶你去見媽媽,不過,乖孩子應該做什麽啊?”


    江辰傑揉了揉鼻子,滾到司慧懷裏:“大媽媽,我聽話!”


    司慧長噓了一聲,看了景芫君一眼,嘟噥道:“就你八麵玲瓏,老的小的,都能給你哄住。”


    景芫君一笑:“這叫情商,你學不會的。”


    “姐姐,你回來了?”江辰元這時也醒過來,倒是一眼瞧見了葉瑾瑜,居然朝她笑了笑。


    “你醒了?”葉瑾瑜摸了摸江辰元,看著他很熟練地替自己穿著衣服。


    “我們辰元真是長大了。”景芫君上前,誇獎了江辰元一句。


    江辰元似乎有些害羞,過了好一會,看了看內間的門。


    “你爸爸在睡覺,他……挺好。”司慧這時開了口。


    “大媽媽,我想陪爸爸。”江辰元猶豫了一下,道。


    “去刷牙洗臉,吃點東西,進去陪他。”司慧囑咐了一句,彎下腰給江辰傑穿鞋。


    最後,收拾好了的江辰元,是拉著葉瑾瑜的手,一起進了內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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