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一場雨,過了午夜,還有些淅淅瀝瀝,層層的水霧,將江家大宅氤在了其中。


    二樓的臥室,葉瑾瑜站在陽台的落地窗後,並沒有興趣欣賞此時夜景,隻低著頭,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手機。


    淩芳芳的號碼,在葉瑾瑜思忖了許久之後,終於撥了出去,此時,那一聲聲的鈴聲,不緊不慢地卻扯著葉瑾瑜的心。


    “瑾瑜?”對麵終於有人說話了。


    葉瑾瑜愣了一下,沒想到,淩芳芳居然猜出了是自己。


    “剛才是於悅給我打電話,我就知道,後麵一個肯定是你。”淩芳芳似乎心情不錯,葉瑾瑜到底聽不出來,此時深陷戰場的人,應該有的那種緊張。


    沒有興趣同淩芳芳寒喧,葉瑾瑜迫不及待地問:“淩小姐,我先生……在嗎?”


    淩芳芳立刻笑起來:“江先生在我旁邊睡著,要不要我叫醒他?”


    葉瑾瑜眉頭不由緊了一下,這種時候,淩芳芳居然這樣回一句,實在不知分寸,像是成心讓人覺出歧義,甚至隱隱患帶著一絲敵意。


    當然,葉瑾瑜還不至於因為淩芳芳稍顯輕浮的回應,對江辰正生出什麽誤會,雖然多少有些慍怒,不過葉瑾瑜還是忍住,不卑不亢地道:“那麽子暉呢,如果他沒有在旁邊睡著,麻煩你讓他接一下。”


    “稍等啊!”淩芳芳倒沒再難為葉瑾瑜,似乎真去找人了。


    葉瑾瑜就這麽站著,幾乎是豎起耳朵聽著電話裏的動靜。


    那邊應該是個公共區域,葉瑾瑜聽到了雜亂的人聲,夾雜著各種語言,她從其中,辯識出了幾個中國人的聲音,似乎提到了反對派還有巷戰……


    “少夫人,我是康子暉。”終於,康子暉接起了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葉瑾瑜突然間語塞了,就像是無數的話要問,卻不知道從何開口。


    康子暉耐心地等了一會,到底體現出了總裁助理的善解人意:“少夫人,是想找江先生嗎?他昨晚四點鍾才回來,就在我前麵的沙發上休息,需要叫醒他嗎?”


    “不用了,”葉瑾瑜趕緊阻止,隨即便問道:“他還好嗎,最近身體怎麽樣,你們那邊安全嗎,對了,所有人什麽時候能回來?”


    康子暉在那邊笑了笑:“昨晚江先生跟**軍做最後一輪談判,對方同意會放人,現在是,因為連年戰火,遭到國際社會製裁,目前馬裏灣海陸空運輸暫時封鎖,江先生正在斡旋,希望從中立國調來飛機,最快的話,三天後才能成行。”


    葉瑾瑜一時之間有些沉默了,“最快三天”的意思,也代表,她至少還要提心吊膽三天,天知道她有多盼望江辰正趕緊回來,就連一秒鍾,都不願意再等。


    康子暉頓了一下,道:“少夫人,稍等片刻,我還是叫醒江先生,我聽說,他是瞞著您和夫人過來的,我想,您一定有話要和江先生說。”


    “我這就掛了,康助理,如果方便,讓他有空給我打一個電話,”葉瑾瑜長噓了口氣,無奈地道:“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他到了馬裏灣,沒什麽好瞞著了。”


    康子暉“嗯”了一聲,卻代江辰正解釋:“少夫人,江先生是不想讓你們擔心。”


    “我明白的,人都已經到了馬裏灣,我能怎麽辦,”葉瑾瑜苦笑,隨後道:“康助理,你這段時間辛苦了,你也多保重,還有,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好的,謝謝!”康子暉笑著回道。


    這邊,葉瑾瑜正要掛斷電話,卻聽到對麵又響起了時斷時續的槍聲。


    “子暉,是不是反對派又在打了?”葉瑾瑜擔心地問道。


    “不用擔心。不過是小範圍的襲擊,據說反對派也隻剩下一些殘兵,”康子暉介紹道:“目前的情況,所有被扣船員已經全數搬到我們住的酒店,昨晚有謠言,會有人針對酒店發動進攻,江先生讓大家都待在酒店大堂,以便集體行動,不過您不用擔心,**軍已守在外麵,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雖然康子暉口氣輕鬆,聽到這一番話,葉瑾瑜卻無法輕鬆下來。


    和康子暉道過別,葉瑾瑜在陽台邊又站了好一會,心裏哀歎,今晚恐怕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進浴室洗過澡,葉瑾瑜剛出來,便聽到自己的手機在響。


    忽地有一種預感,葉瑾瑜小跑過去,準備拿扔在不遠處茶幾上的手機,沒料到,快到跟前,一不小心間,葉瑾瑜的膝蓋磕在了茶幾邊緣,疼得人直接坐到了羊毛地毯上。


    “喂,辰正,是你嗎?”葉瑾瑜手撫著自己膝蓋,半天站不起來,幹脆就坐到了地上,急著問道,甚至來不及去看手機,確定到底是不是江辰正打來的電話。


    “這麽久不接電話?”手機裏,果然傳來了江辰正的聲音,還帶了些抱怨。


    葉瑾瑜忙解釋:“我剛才洗完澡,對不起,沒有聽見聲音。”


    “是嗎,”江辰正笑了:“我剛才做夢你來找我,沒想到一睜眼,子暉告訴我,你打來電話了。”


    葉瑾瑜突然生起了氣來,質問道:“你覺得很可笑嗎,是不是你更盼望,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


    江辰正稍有些躊躇:“我不想讓你們提心吊膽,媽知道嗎?”


    “媽……我感覺她多少猜出了一點,”葉瑾瑜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隨即歎道:“你還是快點回來吧,總歸你到了家,我們才能安心。”


    “好,”江辰正幹脆地回了一個字。


    葉瑾瑜突然不想說話了,的確也沒什麽可以說的,隻要江辰正能平安地歸來,一切的話語,都顯得多餘。


    沉默了片刻之後,江辰正聲音低沉地道:“瑾瑜,對不起,我知道讓你擔心了,不過……如果我不親自來這一趟,如果有船員在馬裏灣出了危險,對我來說,不僅良心上過不去,也將是一生的汙點。”


    “辰正,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了事,媽和我失去的會是什麽,還有姐姐,她幫你瞞著我們,你覺得她就沒有壓力嗎?”葉瑾瑜不悅地道。


    “所以,我要對你們說抱歉。”江辰正似乎歎了一聲。


    葉瑾瑜一時無語,這時覺得身上有些冷,於是撐著旁邊沙發站起,準備坐到床上,剛一邁步,卻發現膝蓋生疼,原來還沒緩過來。


    “對不起,等我回來,一定跟你們賠罪。”江辰正在那邊笑了笑:“媽那邊……希望她什麽都不知道,你就不要主動提了。”


    葉瑾瑜終於坐到了床上,揉著膝蓋,道:“辰正,快回來吧,我們不要你賠罪,隻要你好好地回來,不說你,你不是沒有休息好吧,快去睡一會,我不打擾你了。”


    江辰正果然打了個嗬欠,卻不肯放下電話:“我已經休息好了,陪我說說話吧!”


    葉瑾瑜躺到了床上,笑了笑:“好啊,江先生想說什麽?”


    “隨便,我隻想聽你說話,你願意講什麽都行。”江辰正溫柔地道。


    “那……我罵你兩句怎麽樣?”葉瑾瑜故意說。


    江辰正笑起來:“沒有問題,瑾瑜,剛才子暉說你打電話來,我高興壞了,你不知道,這幾天我多想聽到你的聲音,可又不敢給你打電話。”


    “怕給我打電話,你一不小心說漏陷了。”葉瑾瑜無可奈何地問道。


    江辰正“嗯”了一聲:“好吧,在你麵前,我不敢撒謊。”


    “你這麽乖巧?”葉瑾瑜嗤笑。


    江辰正似乎想了想,隨即口氣認真地道:“瑾瑜,我這幾天有空,就一直在想,隻要能平安無事地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的生活,這包括,要對你坦誠相待,要和你相濡以沫。”


    “這話說出來,是為了讓我開心的?”葉瑾瑜故意問道。


    “好吧,讓我們都開心!”江辰正笑了起來。


    “我有事要問你,那天……你是直接去的南非?”葉瑾瑜索性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她記得是親自送江辰正上的飛機,明明目的地是美國。


    “我先去了華盛頓,和姐在機場匯合之後,給媽打過電話,便直接前往南非,見過二叔後,就搭乘小淩聯係好的直升機,直接到了馬裏灣,”江辰正笑了起來:“我把電話關機了,實在是……我沒法跟你交代。”


    “辰正,”葉瑾瑜鄭重地道:“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不管你要做什麽,必須讓我知道你的下落,我不想要一個失蹤的丈夫。”


    江辰正:“我……會記住的,你要是找我,就打淩芳芳這個電話,目前這個號碼是我們唯一對外聯絡的渠道。”


    葉瑾瑜鬆了口氣:“知道了。”


    話說到這裏,葉瑾瑜忍不住問道:“我沒想到,淩芳芳居然跟你們一起去了馬裏灣。”


    “這一次她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通過南非的一些政要,讓我可以順利地來到馬裏灣,淩芳芳能力不錯,還真稱得上女中豪傑。”江辰正誇讚了一下。


    “評價很高啊,”葉瑾瑜不服氣地道:“我隻認識一位女中豪傑,叫江衛竹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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