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葉瑾瑜坐在沙發上,隔著陽台,望向天上若隱若現的星子,又給江辰正打起了電話。


    依舊是機械模仿出來的女聲,毫無溫度地反複回答:“機主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葉瑾瑜無奈地將手機放到麵前的茶幾上,期盼著,再過二十分鍾打過去,或者江辰正會在那邊接起電話。


    就算江辰正手機的確壞了,理論上講,也不應該這麽長時間停機,江辰正忙得不可開交,他的隨員總歸要幫他解決通訊的問,畢竟一個企業領導者長時間失聯,會引起各種猜疑。


    便比如此時,葉瑾瑜心裏頭,已經出現了無數個念頭。


    坐立不安好久之後,葉瑾瑜決定要問一問江以瑩。


    江以瑩的電話倒是很快通了,聽到對麵“喂”的一聲,葉瑾瑜鎮定了一下心緒,笑道:“姐,最近好嗎?”


    電話那頭,江以瑩頓了片刻,才笑著回道:“瑾瑜啊,我還不錯,你呢?”


    “姐……”葉瑾瑜突然有些卡住,她想問江辰正的下落,卻又擔心,得到的結果,是自己不願意聽到的。


    “對了,媽……我好幾天沒給她打過電話,她身體怎麽樣了?”江以瑩像是突然沒有了以往的爽朗,明顯是隨便找了個話題,卻沒有問葉瑾瑜想說什麽。


    “還好。”葉瑾瑜心裏不免一沉,她很想聽江以瑩主動提及江辰正,但似乎,江以瑩卻在回避。


    不過這,葉瑾瑜終於還是說到了正題:“姐,辰正到你那邊了嗎?”


    江以瑩嗬嗬地笑起來:“呃……到了。”


    “他在你旁邊嗎,我有事想和他說。”葉瑾瑜說著,手不自覺地撫著沙發扶手。


    葉瑾瑜怕極了,怕江以瑩下麵要說的,和自己的胡思亂想不謀而合,怕江辰正從美國跑去了馬裏灣,卻故意要瞞著身在國內的親人。


    其實第二批談判團出發前,葉瑾瑜便感覺了出來,江辰正有打算一起過去,隻是在葉瑾瑜隱晦地表達了反對之後,江辰正才沒有成行。


    可是現在,馬裏灣局勢一夜之間發生突變,船員們境況堪憂,誰都要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到底是什麽,葉瑾瑜心裏生出惶恐,那麽有責任心的江辰正,會在得到消息後直接奔赴那個猶如地獄一般的國家。


    “你問阿正啊,大白天的,他肯定要出去忙,哪有可能待在家裏,一早就走了!”江以瑩回道,語氣有些支吾,讓葉瑾瑜越發困惑。


    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了,葉瑾瑜也不想難來江以瑩這個大肚子,“哦”了一聲,隨後道:“那我晚一點再打他手機,要不……姐你看到辰正,讓他給我回電話?”


    江以瑩似乎鬆了口氣,忙不迭地道:“好的,那就這麽說吧,我掛電話了。”


    幾乎是匆忙的,江以瑩那頭便掛斷了,葉瑾瑜放下手機,才發現,她沒有得到任何關於江辰正有用的信息,甚至忘了問江辰正手機的事。


    好一會後,葉瑾瑜開始自我安慰,江辰正或許直接換了美國的號碼,所以,等他忙完,聽江以瑩說自己找他,江辰正說不定就打回來了。


    在沙發上又坐了片刻,葉瑾瑜起身走到床邊,卻沒有躺下,目光驀地被床頭掛著的那張結婚照吸引住。


    照片上的兩個人,看著表情都是多麽得不情願,甚至目光完全朝著相反的方向,誰能想到,他們卻成了一對真正的夫妻,雖然暫時稱不起相濡以沫,卻是兩情相悅。


    終於,葉瑾瑜笑了一下,掀開被子躺到床上,望著天花板,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許胡思亂想,江辰正出差公幹,肯定忙得不行,她應該體諒,而不是隨便打擾他。


    秋夜的風,稍稍有些清涼,越過臥室沒有關嚴的窗縫,悄悄地鑽了進來。


    葉瑾瑜已經陷入夢鄉,那拂麵的風灑在了臉上,她也沒有感覺到……


    一幢白色的房子落在葉瑾瑜眼前,她往前走了兩步,明明旁邊有不少荷槍實彈的外國軍人望過來,葉瑾瑜居然一點都不害怕,甚至加快了腳步,跑了起來。


    “少夫人!”似乎有人叫了她一聲。


    葉瑾瑜聽出了康子暉的聲音,然而左右看了半天,卻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很快,葉瑾瑜跑進了一個瞧著有些眼熟的體育館,原本以為能看到被扣住的船員,卻沒有想到,裏麵空曠一片,沒有一個人影。


    “康助理!”葉瑾瑜心裏生出了不安,環顧四周,大聲地喊了出來,希望康子暉出現,能把她帶走。


    體育館外,突然之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槍聲,聲音刺耳極了,葉瑾瑜頭皮發麻,轉身想衝出去,卻沒想到,體育場裏居然沒有門,她無論如何找不到出口。


    葉瑾瑜越發慌了,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體育館裏跑著,像要逃出這個空曠、恐怖的地方。


    最後,她來到了一個落地窗前。


    落地窗很髒,葉瑾瑜什麽都看不清,她急著用袖子去擦,好半天後,窗子依舊模模糊糊。


    當終於能看出一點外麵的情形時,一個背對著她的熟悉身影,進入了葉瑾瑜的視線。


    而此時,那人的額頭上,竟被人頂著一把槍。


    “不要啊,辰正!”葉瑾瑜瘋了一般地大吼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那是江辰正,他果真還是來了馬裏灣。


    沒有人聽到葉瑾瑜的呐喊,葉瑾瑜像是被置身事外的一個人,她甚至開始瘋狂地用手砸起了麵前的玻璃,她要去救江辰正,不能,她不能看著江辰正就這麽死去……


    一顆子彈崩出的聲音猛地響起,葉瑾瑜心口像是被什麽扯住,痛得喘不過來,那一瞬間,人生近乎絕望。


    猛地一下,葉瑾瑜從床上坐起,硬是愣了一分多鍾。


    原來……隻是一場噩夢。


    葉瑾瑜感覺那聲槍響一直在耳邊縈繞,竟要震耳欲聾了,使勁的甩了甩頭,葉瑾瑜重新躺下,卻發現後背一涼,原來是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出了冷汗。


    起身換了件睡衣,又過去關上沒有闔緊的窗戶,葉瑾瑜坐到床邊,拿過櫃子上放著的保溫杯,猛地喝過一大口。


    溫暖的水流進喉嚨,葉瑾瑜才感到緩過來一點。


    隻是睡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發了好一會的怔,葉瑾瑜還是拿起了手機,不管有沒有打擾到江辰正,隻有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現在平平安安地待在美國,葉瑾瑜才能安心。


    沒有出意外,電話裏依舊隻有忙音,而此時,距離葉瑾瑜第一次給江辰正打電話,已經過去了快要七個小時,葉瑾瑜無奈地想,難道手機的問題這麽難解決?


    這一晚失眠的結果,葉瑾瑜再次醒來,已經到了早上十點。


    洗漱已畢,葉瑾瑜從樓上下來,聽到客廳裏的伍姐說,江夫人一早便出門了。


    “去了哪裏?”葉瑾瑜稍有些詫異,因為身體所累,除了去醫院複查,江夫人很久不去外麵了。


    “聽說是去探望周先生,就是上回來過江家大宅的那位。”伍姐回道。


    葉瑾瑜點了點頭,明白江夫人是去看周炳昌了。


    走進餐廳隨便地吃過一點,葉瑾瑜到底心神不寧,便準備到葉氏去一趟。


    剛坐上車,於悅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瑾瑜,你還記得船員家屬裏那個孕婦王雨芬嗎?”於悅問道。


    葉瑾瑜“嗯”了一聲:“知道,昨晚她還給我打過電話,是出了什麽事嗎?”


    於悅:“是這樣,她今天早上突然要生,人已經住進了醫院,我現在已經趕到醫院,你有沒有空,不如代表江先生來看一下。”


    “好,在哪個醫院,我直接過去。”葉瑾瑜立刻答應了下來,畢竟那些船員生死未卜,無論作為江辰正的妻子還是葉氏股東,葉瑾瑜都有義務,照顧到他們的家屬。


    “人現在進了協和醫院,已經被送進手術室。”於悅回道,便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協和醫院婦產科大廳,葉瑾瑜剛進去,於悅便已經迎了上來。


    “孩子生下來沒有?”葉瑾瑜直接問道。


    於悅指了指不遠處一間手術室:“手術還沒開始。”


    葉瑾瑜這時注意到,手術室外有三三兩兩的人站著,其實有一些麵孔,她能認得出來,是之前見過的船員家屬,看來他們都是得到消息,過來看王雨芬的。


    “要動手術?”葉瑾瑜有些吃驚。


    “難產,在產房生不下來,給送到這裏了,王雨芬老公不在,家中父母都在鄉下山裏,現在連給她簽字,同意剖腹產的都沒有。”於悅說著,不免歎了口氣。


    葉瑾瑜往手術室那邊走去,口中繼續問道:“有沒有通知家人?”


    於悅皺了皺眉頭,頗覺得事情不太好辦:“打過電話,他們住的都偏遠,聽跟王雨芬熟悉的船員家屬說,從王雨芬老家的山裏出來,都要繞上大半天,我已經打電話給離那邊最近的分公司,讓他們派車到山裏去接,然後坐飛機過來,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出發,要等他們過來,有點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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