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爸爸的眼窩整個都凹陷下去了,他嘴上帶著呼吸機,如果不是靠的近,都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


    “姥爺,那你不在這,要去哪呢?什麽時候回來?”陸思浩趴在床邊,稚嫩的臉上兩隻眼睛早已哭的通紅,“姥爺,你是要出差嗎?”


    “咳……咳……咳……,對,姥爺是要去出差,這次去的時間可能會有些長,思浩在家一定要乖呀。”


    宋爸爸顫顫巍巍地抬起手,在陸思浩那張小臉上輕輕地撫摸了一下。


    “媽,我爸怎麽了?怎麽會病的這麽重?”


    宋淺淺站在爸爸的病床邊上,看著爸爸身邊放的這些醫用設備,直覺告訴她,爸爸的病一定很嚴重。


    “淺淺,你爸半年前就查出得了肺癌,可是他怕你擔心,所以才一直瞞著你。這段時間我們一直積極治療,可是就在上個星期,你爸爸突然暈倒住進了醫院,誰知道這一住,就沒能站起來。”


    宋媽媽擦著眼淚,整個人了顯得搖搖欲墜。


    宋淺淺連忙將媽媽摟在懷裏,看著媽媽這滿頭銀發,還有她那眼角的皺紋,宋淺淺這才意識到,爸爸媽媽都老了,他們也會生病,也會需要人照顧。


    可爸爸都已經病了半年多了,她這個做女兒的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看著躺在床上,消瘦的如同紙片人一樣的爸爸,宋淺淺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她的心裏很自責,準確的說,她做為女兒,太不稱職了。


    “淺淺,不哭,爸爸沒事。人早晚都會經過這一關的,爸爸不怕。倒是你們,我還真有些放心不下。”


    宋爸爸強忍著身體的痛,努力讓自己露出一絲笑容。


    “爸爸,你什麽也別說,好好休息,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你放心,病咱們一定會看好的。”


    以前看電視劇時,每當裏麵的人跟快病死的人說這段話時,她就覺得無比的可笑,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拿這段話來安慰自己的爸爸。


    宋淺淺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麽的可笑,但她卻顧不了這麽多。隻要能讓爸爸開心,再可笑的話她也說的出來。


    “傻丫頭,爸爸又不是三歲小孩,我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還不清楚。淺淺,你不用安慰我,我想的很清楚。人總有生老病死,這樣也好,我先去那邊安然好一切,等你們以後來了,咱們又可以一家團聚了。”


    宋爸爸開著玩笑,看著哭的像個淚人的女兒,他想不到其他好辦法來哄女兒開心。


    “爸爸,你別胡說,你一定會好的,真的,相信我。”


    宋淺淺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跪到爸爸的病床前,掩麵痛苦了起來。


    宋媽媽捂著臉,轉過身子,也在無聲地掉著眼淚。


    這半年,她流的淚都快趕上一條河了,可就算這樣,她丈夫的病情也清有一點好轉。她曾經說過,在丈夫麵前她不想再流淚,可是,當看到女兒那痛哭流涕的樣子,她仔然忍不住心中的悲傷。


    世人總是這樣:明知道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可在遇到傷心難過的事時,仍是改變還了會流淚的習慣。


    “好了,好……了,你們都不要哭了,我的時間不多了,咱們這一家人就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時光吧。”


    宋爸爸輕聲說著,那淡然冷靜的樣子,好像是在說著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


    宋淺淺不甘心,爸爸還不到六十歲,怎麽說得了癌症就得了癌症,她要去找醫生問一問,實在不行,她就把爸爸轉到大城市的醫院,絕不能就這麽看著生她養她疼愛她的父親就這麽走了。


    從醫生辦公室走來,宋淺淺就像一隻迷路的孩子一樣,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醫生說,她爸爸的病情擴散的很快,如果現在轉到大醫院,不僅沒什麽用,也許還會因為長途跋涉而出現其他危險的事情。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爸爸保持原狀,該吃吃,該喝喝。


    宋淺淺坐在醫院的花園的石凳上,低頭看著不遠處的小池塘。


    裏麵開滿了荷花,還有不少的金魚,在裏麵遊來遊去。


    她從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她也從沒想過自己的爸爸媽媽會生病,更沒想過爸爸會這麽早就要離她們而去。


    就算陸子皓消失後,她也從沒想過自己的家人也會有離開她的這麽一天。


    人家都說:時間像把殺豬刀?!


    可在她的眼裏,時間就是一把隨時都會割斷人生親情的屠刀。它不會在乎你難不難過,也不會在乎你沒了親人以後,還能不能活的下去。


    望著池塘裏那遊的正歡的金魚,宋淺淺突然很羨慕它們。


    都說,金魚的記憶力隻有三秒,如果她也能這樣,那該有多好。


    “叮鈴鈴……”


    就在這時,宋淺淺的手機響了。


    她慢幽幽地從包裏將手機拿了出來,看著手機屏幕上不停閃爍的名字,她一臉的愁容緩合了一些,將手機劃開,靠在了耳邊,“喂……”


    一聲沙啞的聲音從她嘴中傳出,宋淺淺愣了一下,如果不是她還有一點自知能力,她都懷疑這聲沙啞的聲音會出自她的嘴中。


    “淺淺,叔叔沒事吧?你哭了?聲音聽上去怎麽這麽沙啞?”


    聽到宋淺淺的聲音,賴婷愣了一下,這才半天時間,宋淺淺的聲音就沙啞了許多,如同一位蒼老的婦人。


    “賴婷,怎麽辦?我爸他……”


    後麵的話,宋淺淺實在說不出口。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捂著臉,傷心的淚水就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洶湧地衝出眼眶,透過指縫流了下來。


    “淺淺,你別哭,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和王昊這就帶著孩子過來,你別害怕,一切有我們呢。”


    宋淺淺聽著賴婷這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知道,賴婷肯定是在收拾衣服了。


    就在這一刻,她的心裏是溫暖的,不管怎麽說,她的身邊還有這些好朋友陪伴。


    可爸爸怎麽辦?


    如果爸爸走了,他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在那個世界可怎麽辦?


    “賴婷,你不用過來,依依還小,再說,王昊還要上班。還有我們的甜品店,如果連你也離開,王師傅一個人真的會忙不過來。”


    宋淺淺吸了吸鼻子,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輕輕地擦著臉上的淚珠。


    這包紙巾已經不知道在她包裏放了多久,包裝袋的邊緣的地方,都已經連字都給磨掉了。


    “可是你怎麽辦?”


    賴婷很擔心宋淺淺,從她那傷心的語氣中,賴婷聽出她此時肯定需要一個可以安慰和關心還有可以商量的人。


    “我沒事,真的,你好好留在a市,照顧好家人還有我們的甜品店。”


    宋淺淺擦著眼淚,可是眼眶中的眼淚卻像是故意在與她做對一樣,擦完又流了下來,好像永遠都擦不幹淨一樣。


    “淺淺,叔叔得的什麽病?很重嗎?”


    雖然隔著手機,賴婷依然能聽到宋淺淺那低聲的抽搐聲。自從宋淺淺走後,她這心裏就慌的不得了。


    宋淺淺深深歎了一口氣,眼睛裏再次蒙上了一層霧氣,“賴婷,我爸爸得了肺癌,半年前就已經查出來了,可他們怕我擔心,一直瞞著我,現在我爸爸快不行了,媽媽才通知我。現在爸爸每天都靠著呼吸機,你不知道,以前我爸爸是那麽的高大,可今天我看到他,全身瘦的隻剩皮包骨。賴婷,你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有多痛……”


    宋淺淺捂著臉,她緊緊咬著下嘴唇,控製自己哭出聲。


    可是就算她將自己的嘴唇咬破,心裏的痛一點也沒有改變。


    “賴婷,如果可以,我真想替爸爸承擔這一切,我多希望生病的人是我,我不忍心看著爸爸受這種折磨,我很後悔,以前為什麽不常回來看望爸爸媽媽,現在他快不行了,我才知道。我不孝,我不是一位好女兒……”


    宋淺淺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她不敢想像,失去爸爸的她會是怎樣?


    也許以前她並沒有過多的和爸爸接觸,每次打電話,也是和媽媽說話的時候比較多。在她的心中,女兒一直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小時候,她喜歡和爸爸玩遊戲,可自從她慢慢長大,她和父親之間的話語就少了許多。


    可就算是這樣,在她需要安慰,需要鼓勵的時候,她還是會想到,在遙遠的家裏,她有爸爸媽媽在為她默默加油,默默鼓勵著她。


    現在,爸爸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她的心裏說不出的恐慌。


    她不想爸爸離開,更何況這一離開就是一世!


    宋淺淺將頭埋在膝蓋上,大聲地痛哭起來。


    手機這邊,她不知道是她先掛的,還是賴婷先掛的,總之,在她就像發泄完地痛哭完以後,手機早已沒電關機了。


    看著天空中的太陽慢慢落下,四周也開始灰暗起來,宋淺淺這才發現,原來天已經這麽晚了。


    她從下午離開病房,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去,爸爸媽媽一定等著急了吧?


    宋淺淺拿起手機,又將自己擦過的紙巾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內,就連忙拿著包朝病房內走去。


    醫院的走廊很長,也很安靜。宋淺淺的高根鞋踩在上麵,發出輕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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