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安靜。


    班清逸默默站在苗淼發呆了許久,最後終於忍不住疑惑的扯扯苗淼的衣袖。


    已經很晚了,我們還不要回家嗎?


    苗淼瞬間回神,視線有點茫然的落在慕寧遠身上。他一直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主動離開。


    終了,還是苗淼率先轉身。


    她一手拉著班清逸,一手拎著包,昂首闊步,無畏往前,再沒回頭。


    慕寧遠的視線落在車子前方不知名的某個點,沒有多看苗淼的背影一眼。


    班清逸倒是難得,在苗淼走進小區,身影就要消失的刹那,回頭看了慕寧遠一眼。


    他不懂苗淼和這個男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他隻是覺得,這個場景好像讓人很難過。


    苗淼快步走過小區最黑暗的那條小道,終於在那個昏黃的路燈下蹲下身子。


    班清逸有點無措的站在苗淼身邊,木愣愣的看著苗淼的腦袋上的發旋。最後,他笨拙的蹲下身子,抬手,緩緩的,輕輕的,拍了拍苗淼的腦袋。


    就像很久以前,他母親安慰他那樣,溫柔,緩和。


    苗淼抬起頭來,眼眶發紅,卻並無一絲眼淚。


    “清逸。”她笑了笑,笑容寡淡,帶著那麽明顯的心酸,“你看,我親手把我最割舍不下的人推走了,大概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作最矯情的那種類型的女人了。”


    班清逸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看著她。


    “可是我還是覺得挺好。”苗淼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讓它們在燈光的照射下溢出不該出現的液體,“我的性格這麽執拗,再和慕寧遠在一起,其實也隻會傷害他。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他好。我始終沒跨過去我心中那道坎,還記恨著這麽多年我受到的傷害。


    他可能因為我退讓了很多,我也傷他許多。但是清逸你知道嗎?因為我在許嘉樹事情上的退讓,也許我這輩子都會死死記得,我在感情上的自私。口口聲聲說要為爸媽報仇,可是臨了到最後,不還是因為自己的私心,放過了那本該不放過的人。”


    以蘇挽簾一家人的智商,當初若是沒有許嘉樹出麵,事情肯定不可能解決得那麽幹脆利落。許嘉樹做事夠狠絕,要抹就抹得徹底。所以當時所有的髒水,都是在許嘉樹的親手推動下,潑到了苗淼父母的身上。


    但是苗淼放過了許嘉樹,因為許嘉樹和慕寧遠的關係,她沒有辦法下手。


    “這時間的愛情,終究都是抵不過時間的。等歲月流逝,等慕寧遠重新撿起他和莫靜語的過去,苗淼這個女人的存在,也不過就是他生命中的一段過往了。”苗淼抬起指尖,虛虛的劃過班清逸的臉頰。


    用她從未對慕寧遠展露過的,溫柔的目光,對空氣做一段告別。


    “清逸,我這一條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所以走到現在,我已經回不來頭,再也沒辦法去牽住慕寧遠伸過來的手。”苗淼低喃著,猛的站起身。


    班清逸嚇了一跳,立刻也跟著站起來。


    “所以,從這一刻開始,要糾正了。”苗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回頭,朝班清逸伸出手,“走吧,我們回家了。”


    “淼……不開心……”班清逸偏偏腦袋,吃力的吐出這幾個字。


    “恩,我不開心。”苗淼點點頭,“但是沒有關係,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真,的?”班清逸有點不相信。


    “真是啊,還不信我。”苗淼狡黠的眨眨眼,“你個小孩子,懂什麽呢?你隻要好吃好睡,在自己的世界裏過得好好的,就行了。其餘的,你都別管。”


    班清逸盯著苗淼,不說話了。


    任由苗淼拉著自己的手,高跟鞋踩在地麵,一噠一噠的,朝家裏走去。


    可是苗淼,你大概不知道。


    雖然我隻是個小孩子,但是你對我而言很重要。如果你不開心了,我也會覺得很難過的。我不想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


    如果我隻能默默站在一邊看著你傷心卻什麽都不能做的話……


    那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慕寧遠在車裏坐了很久,久到車廂裏屬於苗淼的氣息消失無蹤,即便他再用力的呼吸,也再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嗬——”他仰著頭靠著椅背,自嘲一聲,突然發動引擎,車子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並沒有什麽情緒的發泄。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慕寧遠和苗淼都是太理智的人,他太清楚,苗淼會有什麽反應。


    所以這個結果,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也不覺得失落。


    車到一半,手機突然響了。


    慕寧遠雖然找了一條巷子,將車子停在馬路邊,掏出手機,同一時間從兜裏掏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角,火焰在黑暗中一閃而過,他夾著香煙,“喂”了一聲。


    “寧遠,是我。”許嘉樹在電話那頭頓了頓,才開口,“你父親那邊,我和你母親已經暫時勸住了。”


    “謝謝許叔。”慕寧遠語氣很淡。


    “應該的。”許嘉樹歎口氣,“懷瑾也是看不慣你最近這樣垂頭喪氣的樣子。你們慕家的男人,不管任何時候,都該是意氣風發的。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不值當。”


    “恩,我知道。”慕寧遠閉了閉眼,“放心吧許叔,我有分寸。”


    “還有,雖然這次的事情我和你母親都是向著你的,但是我個人還是覺得,靜語,和你很相配。”許嘉樹說道,“你們是彼此的初戀,要重拾過去的快樂,總比再開始一段新的戀情更容易。”


    “許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慕寧遠的語氣不強硬,卻堅決。


    “我知道了。”許嘉樹歎口氣,“那就先這樣吧,掛了。”


    慕寧遠掛斷電話,將煙嘴放進嘴裏的那一刻,視線無意識的一瞟,看到了巷子裏顯眼的紅色燈柱。


    “刺青”兩個巨大的燈牌,就那麽突兀的出現在他眼中。


    這種小店,怕是連營業執照都不齊全。


    慕寧遠定定的看著店麵的牌子,突然打開車門,將隻抽了一半的香煙擰滅,扔進垃圾桶。


    然後抬腳,走進這家刺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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