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睡…..”,淚腺好象突然被刺激了般,一發不可收拾地流了下來,好象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個電話,一直在等待這個溫柔得如夜般寧靜的聲音的解救。


    秦峻似乎感到了我的聲音的異樣。“你沒什麽事吧?”他有些試探地問。


    “我挺好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敢多說一個字。他不知道嗎,他不應該這樣關心我,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夜裏。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別讓我擔心,好嗎?我”,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但在寂靜中又特別清晰特別溫柔。


    我說不出話來,隻是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眼淚。外麵的夜黑黑的,看不到一顆星星。自己的心裏也是黑黑的,卻不敢希翼他是一顆可以給自己帶來光亮的星星。原來自己如此膽怯,怕自己賭不起,愛不起,輸不起,還不起……


    “我——很好,你不用管我,秦……總”我很艱難地吐著字。


    空氣裏很靜很靜,兩個人的呼吸聲幾乎清晰可聞。


    “別這樣稱叫我,行嗎?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以總經理的身份接近你的!”他的聲音有點無奈,“你知道嗎?我,一直以來,你拒絕的其實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是的,如果你是想讓我抓狂的話,那麽我跟你說,你做到了!秦峻在心裏說。


    “我…我怕什麽…我怕什麽……”我喃喃地重複他的話,眼淚又流了下來,“我不象你,秦峻,你什麽都有,而我,而我……”我泣不成聲,電流聲裏傳來我壓抑著的哭音,象劍一樣刺痛了秦峻的心。


    而我除了一顆破碎的心,什麽都沒有了,我在心裏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秦峻拿著電話立在窗邊,我就這樣掛了他的電話,而他卻沒有任何怨氣,心裏好象突然明白了什麽,原來我對他並不是毫無感覺的啊。這個念頭象閃電一般照亮了他的心。


    但我怎可以如此?把他的心攪亂了,然後卻拚命地要和他劃清界線,仿佛什麽事都不曾發生一般。這應該是我的強項,秦嚴如此,他也沒能逃過,點燃一支煙,他苦笑。我,我,重複地念著這個名字,手指輕輕劃過曾經被我吻過的唇,似乎餘香猶存,心,也慢慢地變得溫柔了起來。


    我,如果你願意,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秦峻現在並不是公司所在的g市,而是在離天津很近的北京,他的家。家事總是難斷,而像秦家這樣家大業大的家族的事就更加難斷。


    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但餐桌上的氣氛卻顯得沉悶而壓抑。


    秦子峰一動不動地坐在餐桌的上位,一手拿著早報,一手執著煙鬥,並不看桌上的人。旁邊的蘇怡之則一臉肅靜地坐著,於璐低眉順眼地坐在我旁邊。對麵是秦峻和秦嚴。


    等早餐都備齊之後,秦子峰才放在報紙和煙鬥開始用餐,然後大家也開始靜靜地開動起。秦峻看得出來,蘇怡之並不象看起來那麽平靜,似乎欲言又止的,秦嚴也有些心不在焉。


    吃著吃著,秦子峰抬起頭,問起了秦峻:“最近公司情況怎麽樣?”他講話一向聲音不高,但透著威嚴。


    “還好,過兩天要簽個大的訂單,我得回公司。”秦峻答道。


    “嗯,還是工作重要!”秦子峰點點,他的大兒子很少讓他操心過,他一向都是信得過的。


    這時,蘇怡之終於開口了:“老秦,我看就讓小嚴跟秦峻一起回公司吧,既可以學點經驗,也可以幫幫他哥,反正他遲早都要管理公司的事的!”,秦峻明白,這一直都是蘇怡之的心事,總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得到的東西太少了。


    秦嚴卻有點不耐煩地開口了:“媽,我現在北京工作得挺好的,暫時還不想去哥的公司!”


    顯然,秦嚴話裏最後的幾個字所代表的含義刺激了蘇怡之,而且居然是從自己兒子的嘴裏說出來的,蘇怡之有些惱羞成怒。


    “什麽你哥的公司,那是秦家的……”我忍不住埋怨了一聲,一抬頭正好碰上秦子峰威嚴的眼神,趕緊打住了。


    秦峻有些遲疑,平心而論,他不反對秦嚴到公司裏來,憑他的能力多少也可以幫他一些,但突然想起她的臉來,想著兩個人見麵的情景,他有些猶豫。


    正在這時,一時不開口的於璐小小聲地說話了:“媽,我這段時間有點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話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蘇怡之有些意外,然後麵帶喜悅,聲音也高了起來:“小璐,你該不是….有了吧?”


    秦子峰也抬起來,眼睛裏也不難看出喜悅,他等待孫子的時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反倒是秦嚴麵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憤怒地看了於璐一眼。


    於璐並不理會秦嚴的目光,紅著臉囁嚅:“我還沒去醫院確診,大概…可能…是吧!”想來我已經很肯定了。


    秦峻不動聲色地繼續吃飯,不管怎麽說,這對於秦家來說是件好事。


    “嗯,那小嚴現在還是呆在這裏吧,先別去公司了!”秦子峰權威地發言了。


    蘇怡之還想再說,但看見秦子峰鋒利的眼神,我把話咽了下去。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秦峻。秦峻置若未見。


    臥室裏,秦嚴狠狠地掐住於璐:“你憑什麽這麽著急地告訴他們?我同意了嗎?”


    於璐吃痛,卻不呼痛,一臉微笑地:“我是孩子的母親,他們是孩子的爺爺奶媽,當然有權利知道!”她的話理直氣壯。


    秦嚴氣結,鬆開她的手,艱難地喘了一口氣,強忍怒氣地:“你知道,我並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


    於璐挺起來,直直地望著他,冷冷地,一字一頓地說:“我很清楚,其實你從來就沒做過這種準備!”,停了停,又說:“不過,沒關係,你不用準備了,現在我——什麽都準備好!”


    秦嚴半晌說不出話來,瞪著我,於璐也毫不視弱地瞪著他,過了一會兒,他轉身拿起衣服,摔門而去。


    於璐看著被狠狠關上的門,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捂著臉蹲了下來,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這,就是我千辛萬苦爭取來的幸福。事實上,當年從初見蘇嚴開始,事態的發展和我一直以來所期望的,基本上沒有多大的出入,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瑕疵的話,那就是蘇嚴的心。當我挽著蘇嚴的手步入結婚禮堂的時候,我不太確定身邊那個一臉麻木笑容的男人的心裏到底在想著什麽,我隻是感到他手的冰涼。


    直到有一天,當我實在無法忍受他抱著自己心裏卻想著別人而與他大吵時,我控製不住地說了一切真相。


    然後兩個人靜靜地站了很久,最後秦嚴說了一句話:


    “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她不要我了,我跟誰結婚都是一樣……”。


    那一天,我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拚命想得到的不過是個幻影。


    但是,除了往前走,我已經別無選擇。我輕輕地撫過自己,這是他們的孩子,我默默地念著,這是我和秦嚴的孩子,這句話讓我突然增加了勇氣。


    我拿起電話,撥了號碼,“思思嗎,我是小璐,今天有時間嗎?陪我去醫院……”。


    醫院,婦科。


    醫生把診斷書交給於璐,兩個大大字讓我的眼睛亮了起來,“早孕”,這也許就是我的出路,我終是如願以償了。


    劉思思又是開心又是擔憂地看著於璐,於璐一看我的表情,拍了一下我的頭:“嗨,別這樣,你該為我高興才行!”,說罷,挽起劉思思的手往外麵走去。


    兩個人在一家餐廳


    裏坐下,這是我們經常來的地方。


    於璐點了一大桌子菜,一臉神清氣爽的樣子。


    “幹嘛點這麽多菜,小家夥才多大呀?你現在就想吃兩個人了?”劉思思戲謔。


    於璐笑了起來,嘟囔了一句“早餐沒吃飽嘛”!,想起那樣頓壓抑的早餐,我忍不住癟了一下嘴。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吃著飯,看起來於璐心情真的很好,劉思思卻有些擔憂,小璐和秦嚴的關係我是清楚的,對於於璐現在表現出來的歡愉我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小璐,我上次去天津,看見……”劉思思欲言又止的。


    於璐夾了一口菜,問:“看見什麽了?”


    劉思思搖了搖頭,說:“算了,不說了,吃菜吧!”


    於璐的好奇心起來,追問道:“看見什麽了?說啊?別吊胃口啊!”


    想一想,劉思思還是說了:“我看見她了…..”。


    於璐突然停了下來,菜掉在了桌麵上。半晌,才回過神來,問:“她…還好嗎?”


    劉思思搖搖頭,有些猶豫地說道:“仍然還是一個人……”


    她的臉色黯淡下來,想起從前的事,有些傷感的說:“小璐,有時候我覺得挺後悔的……”,說到一半看見於璐的表情不對,趕緊打住了。


    於璐直直地看著劉思思,半天不說話。最後才輕輕地說了一句: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我們,隻能往前走……”她的話既是說給劉思思聽,似乎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於璐回到家的時候正好是晚飯的時間,貌合神離的一家人又像早餐時那樣坐在了餐桌前。把診斷書公布之後,蘇怡之和秦子峰看我的眼神便多了一絲人情味,秦嚴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隻有秦峻仍然保持早上的平靜。


    秦子峰皺著眉頭看了看秦嚴。盡管這個兒子在一向他麵前不討喜,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身上流著自己的血液,在心裏他還是對這個似乎事事都拂了他意的兒子充滿了父愛。


    秦家的香火一直以來都不是很旺,秦峻的母親是他一生至愛,卻不想因為與蘇子怡的一段露水姻緣讓她鬱鬱一生,在秦峻八歲時便早早過世。之後他一直未娶,但身邊並不缺女人,這個世界,有錢不是壞事,總有些女人對他這樣一個有錢的中年單身男人趨之若騖。


    那年蘇怡之帶著十九歲的秦嚴走進這個大門的時候,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她的長相,但看著秦嚴那張與他神似的臉孔,還有那秦家人專有的高鼻梁,他就幾乎立即認可了他。盡管那時他還不叫秦嚴,而是跟著母親姓蘇,對他也采取了冷漠的疏離態度,但畢竟血濃於水,尤其是幾年下來,父子親情仍是相當濃厚的。當年秦嚴與於璐的婚事是蘇子怡提出來的,但也是在征求了秦嚴的同意下再作的利弊權衡,這些年來他看見於璐作了不少努力,委曲求全地想討秦嚴的歡心,但很明顯,秦嚴的心並不在於璐身上,幾年下來吵架無數,盡管絕大多數會以於璐的妥協結尾,雖然秦子峰很少過問二人的事,但心裏還是很清楚自己的二兒子並不滿意自己的婚姻。


    如今,兩人的孩子都有了,還是這樣的狀況,他總歸還是有些擔憂的。


    而秦峻是讓他安心的孩子,大概是因為早年尚母的原因,秦峻從小便很少讓他操心,生活獨立,學習優秀,表現卓越。上完高中他便將他直接送到國外,對於父親的大小決定,秦峻極少反對,總是波瀾不驚地平靜接受。記得有一次他摟著一個女人在酒店門口遇到了與同學一起路過的秦峻,他也可以麵不改色地與他打招呼,還極有禮貌地稱呼他旁邊的女人“阿姨”,然後再麵色從容地與他告別。那一年,他剛剛十四歲。


    當他向秦峻解釋秦嚴和蘇子怡入住秦家的事情時,他也未流露一絲詫異,隻是在聽完他的解釋之後淡淡地說了一聲:“我知道了。”


    這個兒子無疑是優秀的,從國外回來後便接手了他的事業,並在很短的時間把公司的業務做得有聲有色,六年內拓展吞並了六家分公司。盡管他仍然還掌執著秦氏企業的資金大權,但基本上已把所有的管理全部交給了秦峻。秦峻這個兒子帶給他的不僅僅是驕傲和財富,在秦氏企業裏,


    但讓他失落的是,他與秦峻之間並不象真正的父子。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從來沒有和秦峻親近過,以前是他工作太忙沒有時間,現在是反過來了,秦峻經常是忙得全世界地跑著。而在隱約之間,他也能感覺到秦峻的疏遠。秦峻有一雙與亡妻相似的眼睛,當兒子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時候,秦子峰的心裏便會生出幾分愧疚,仿佛那雙眼睛在無聲地提醒自己曾經犯下的錯。


    而秦峻的感情生活,秦子峰所知並不多,他常常想,象兒子這麽優秀的男人,可以入得了眼的女人應該不多。對於孩子的事,他一向不愛多管,但現在秦峻已經老大不小了,卻一副毫不著急的樣子。蘇怡之曾經熱心地幫他張絡過,每次都被不落痕跡地推辭掉,幾次之後蘇怡之也大概明白了秦峻並不真正領自己的情,便也不再熱衷於此事。


    對於於璐的最新消息,蘇怡之甚至有些興奮,於她而言,有了這個孫子,秦家龐大的家產似乎會更加垂青於她。因為這個新生命的到來,整個家庭的氣氛變得生動了,蘇怡之對於璐嘮嘮叨叨地傳授了不少當媽媽的經驗。


    兩天之後,秦峻回到了g市的分公司。


    這天剛上班,於新誌便敲開他的辦公室,拿著出差申請表讓他簽字。他看了一下申請表,目的地的那一欄上寫的是天津,他的心跳了一下。


    “怎麽樣,那邊的設備做得如何?”他一邊簽字,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於新誌搓了搓手,似乎有點棘手的樣子。秦峻停了下來。


    “出了什麽問題嗎?”他問。


    “沒….沒有,出了….一點小小的….狀況……”於新誌小心翼翼地說。


    秦峻盯著他,不說話。


    “那個…..我們部門的….”於新誌吞吞吐吐地,秦峻驚了一下,臉上卻看不出變化。


    “我怎麽啦?”他突然聽到自己呯呯的心跳聲。


    “在供應商工廠那邊受了傷……”於新誌擦擦了額頭上汗,老實說,盡管傷得並不嚴重,但他總是脫不開責任的,原本這項工作不該派我去的。


    秦峻把簽好字的文件遞給於新誌。


    “那你去吧…..她,受傷不嚴重吧?”秦峻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於新誌如赦大令地拿過申請表,答道:“不是很嚴重,手割傷了。”


    天津。


    醫院。


    我正在打點滴,這會兒正苦惱地躺在病床上,哭笑不得看著身旁的鮮花。


    這是小楓的傑作,一聽我受傷的消息便大呼小叫地趕到了醫院,完全沒有當媽媽的樣子。一個小時之後,老方同學似乎也長了通天眼一樣拿著鮮花和水果飄然而至,然後已經做了準媽媽的小楓便擠眉弄眼地離開了現場,舉手跟我作了一個勝利v型便樂嗬嗬地離開了。


    看來,小楓對撮合二人的事也有著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架勢。而現在,按照醫囑,兩個星期內我都得乖乖地在醫院裏呆著,老方不主動離開,我就是自己能編出一個一百個理由也是無用的,我無奈地想。


    老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一個梨子削了起來。不到一分鍾的光景,便一個梨子削好,削下來的皮還是穩當當地連著的,可見削水果的技術相當不錯,我睜大眼睛,一副歎為觀止的樣子。等到老方把削好的梨子遞給我時,我才回過神來。


    笑道:“削成這個樣子快成藝術品,倒是舍不得吃了!”。話雖如此,還是伸出沒受傷的左手來接住,看著那白白嫩嫩的梨子,忍不住咬了一口,天津的梨子還真不錯,水分豐富,味道也十分香甜。


    老方看我吃得高興,微微一笑,給我講起以前的故事來,說他從小便有一手削皮的好功夫,可以把鉛筆削得跟從刨筆刀加工出來似的。我第一次聽說原來還有人練這種功夫,一邊吃著美味的梨子,一邊聽得津津有味。我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兩天了,今天早上小楓打電話時才跟我說的,如今老方來了,跟我說說笑笑,時間比前兩天好過多了,心情也沒有剛受傷時那麽沮喪了。


    護士進來量體溫的時候,已近傍晚了,我這才發現老方已經在自己這裏呆了兩個多小時,於是趕緊讓老方回去。


    老方不緊不慢地說:“幹脆我給你帶晚飯來吃吧?你這樣子也不方便!”


    我趕緊搖頭,說已經在醫院訂了餐,到了時間就會準時送來的。老方看我態度堅決,不好再堅持,於是跟我告別,說明天會再來。


    我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說:“我這點傷其實是小傷,不礙事兒,過兩天就能出院。你們這些老同學來看看我,我就覺得心足了,不必如此多禮的……”我故意把老同學這三個字說得很清楚,老方並不遲鈍,多少也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眼神裏不覺多了幾分失望。


    我裝作沒看見地跟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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