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在再次確定沒有其它人之後,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巧克力的外包裝,拿出其中的一粒,剝開錫紙,放入自己的口裏,然後細細地抿著,體會著巧克力所帶來的味覺上的美妙感受。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白雲藍天,這個南方城市如今在我的眼裏熟悉得有幾分疲憊了,記得當年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便被那藍藍的天空所折服,被好友嗤笑成沒有見識的女人。但我卻是真真的愛上那麽幹淨的藍色,在我看來隻有沒有被汙染的地方才會有那麽藍的天。


    巧克力的滋味果然不錯,但我已然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曾經的我對一個幾乎每天送我巧克力的男人樂嗬嗬地說巧克力吃起來是一種幸福的感覺。現在再想想,大概也是味由心生吧,身邊沒有了他,哪怕巧克力還是那個品牌,我卻再也沒有幸福的體驗了。


    正在我坐在辦公室窗前遐想的時候,門卻被人不禮貌地打開了,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因為似乎我並沒有聽見敲門的聲音,甚至在來人走到我辦公桌麵前的時候,我的眼神仍然停留在窗外。


    我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因為來人海拔較高,讓我有種喘不氣來的壓迫感,為了緩解它,我似乎隻能選擇站起來了。


    “幫我把這份資料翻譯成中文!我明天早上開會要用!”來人用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口氣地說,然後順手把一份文件扔在我的桌上。


    我眯起眼睛,開始認真地打量來人。人倒是長得貌端體健的,可惜沒啥禮貌,連起碼的禮節都不知曉。


    “您是——?”我故意拖長了聲音,提示來人作個自我介紹。


    高個子男人突然拿出手機接起了電話,然後衝我作了個向上的手勢,匆匆地對我說了一句:“譯完給我送到六樓去!”,邊說邊從我的桌麵上自然地拿了一塊巧克力,然後便不分由說地揚長而去。


    我幾乎被這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的一係列舉動給震服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隻看見他長而去的背景,隻能狠狠地拋了一個白眼過去,然後很痛苦地發現自己的這個大白眼正好被剛剛進來的、威嚴並重的經理給接住了。


    在經理正準備發威之前,我趕緊先發製人地轉移話題:“經理,你來得正好,剛剛來了個不知名的家夥仍了一份東西讓我翻譯,你說奇怪不奇怪?!”


    經理的注意力被我成功地轉移了,他拿起我桌上的文件,仔細地看了起來,趁著這個空檔我立即把桌麵上的巧克力放進了抽屜裏。


    等我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發現了經理額頭上的黑線,然後文件被重重地扔回了我的桌麵上。


    “小杜,你業務不錯,外語水平也沒得說,但不是我批評你,除了業務之外你是不是也要多注意一下信息更新和交流溝通?”


    我決定保持沉默,在領導麵前這個技巧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沒有把事情搞清楚之前。


    “什麽叫不知名的家夥?周一開會的時候我不是跟你們講說了嗎?這個人是我們新來的總經理!!?經理老頭的語氣越來越重,也是,眼看就可以功成名退了,可不能壞了最後的努力,我屏神靜氣地用換位思考的來安慰自己。


    新來的總經理,哦,想起來,周一的時候,頭兒是說過了,不過平日裏周一開的都是些照本宣科的例會,期間我的大腦基本處於神遊狀態,不太能接收信息,再說現在已經周四了。


    終於,頭兒的碎碎念總算是結束了,我開始認命地幹活了,翻譯,翻譯,iamat


    a


    tio


    machi


    e,takethemo


    ey,我把威廉.羅賓的歌詞改編了一下。


    “10頁的技術文件,用一天的時間來完成,這真不是人幹的事兒,”辦公室的小許回來的時候,看見正對著電腦拚命碼字的我時,我這麽跟我解釋的。


    然後在小許的逼供之下,我把自己的冤情申請了一番。之後,小許居然用豔羨的表情說,早曉得新來的總經理會到辦公室來,剛剛我一定會留下來的,也不致緣慳一麵了。為了免於更加鬱悶,我決定不再理我。但小許仍然坐在旁邊自顧自地說了開來,什麽據說新來的總經理是個年輕有為的鑽石王老五,在業界如何了得等等。


    終於,我完成了一段,在小許的長篇大論中插了一句:“你要是被他見了,這份東西現在就該你來翻譯了!”小許想了想,也是,這麽多的東西,憑我的段位,沒有個三五天肯定是做不完的,於是伸了伸舌頭,說了一句讓我更加想翻白眼的話:“這說明咱們總經理慧眼識人才”。


    “要不幹脆你來翻譯好了,明天你自己送給他,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我說。


    這一招果然見效,小許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歇了下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樓下的餐館雖沒有打烊,但憑我長期在此用餐的經驗來看,估計這個時候餐館做菜的材料也所剩無幾了。


    “今天不是個好日子,”我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對這一天作了個總結。十幾頁的技術資料在一天的時間內翻譯完,要是天天如此,我一定活不過四十歲。


    “咚咚咚!”我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前敲門。原來並不想自己送上來的,但頭兒非得這麽堅持,還囑咐我給新的總經理稍表歉意。大概是怕我昨天的表現得罪了新來的領導,連帶影響了頭兒的晚年事業吧,我故意這麽小人地想。


    輕三下,慢三下,我調整呼吸,繼續敲門。但門沒有開。


    真奇怪,不是說開會就要用的資料嗎?我用力地再敲了三下,決定放棄了。


    轉身,然後撞上了什麽東西,昨天的頭疼似乎也被撞醒了,又開始隱隱作痛了,手裏的文件以及準備帶去其它辦公室的東西散了一地。


    “暈,不長眼睛的嗎?”這句話衝口而出,然後我看到昨天的那個高個子男人,那個拿了我一塊巧克力的家夥,哦,新來的總經理,姓秦名峻,秦總經理。


    那個家夥居然蹲下來給我撿東西了,“嘿嘿,不好意思了!”,居然還給我道歉。


    oh,mygod!頭痛的症狀似乎越來越明顯,盡管現在還是早上,但我確定今天一定也不是個好日子。


    我捂著腦袋,靠著旁邊的牆作頭痛狀。很快地,新來的總經理把落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收好並遞給了我。我接過來的時候,臉居然不爭氣地紅了一下,暈,一把年紀了,居然在這個公司裏人人傳說的鑽石王老五麵前作忸怩態。


    “謝謝總經理!”我小小聲地說了一句。


    秦峻笑了一下,揮了一下手,轉身打開自己的辦公室進去了。


    我愣了下,突然想起自己到六樓來的主要任務,整理了一下手上的東西,又一次認命地敲門。這一次,門很快地打開了,我甚至看到那雙眼睛裏閃過了一道光彩。


    秦峻回身坐到了辦公桌前,開始瀏覽我遞過來的譯件。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不知為什麽我總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但總經理沒有發話,我也是不能這麽離開的。


    終於,他抬起頭來看著我,說:“嗯,翻得不錯,加班了吧?”


    我咬了一下嘴唇,點點頭,算是承認了,心想莫非打算給我加班費。但緊接下來他的一句話讓我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等會兒跟我一起開會吧,今天有個美國人過來我們公司談合同,可能還有資料需要翻譯。”


    我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鬱悶並沒有逃過秦峻的眼睛,他甚至可以想象我在心裏詛咒他的樣子。


    實踐證明,我對那天的總結是完全正確的,我渡過了比之前翻譯文件更加辛苦的一天。在開會現場,各部門的頭兒齊刷刷地端坐著,而我,坐在巨無霸的老美哥哥旁邊,給他充當雙重翻譯。最讓我頭痛的是製造部的那個講山東話的經理,那一口流利而難懂的山東普通話把我給徹底打敗了,如果中文都不明白如何翻譯成英語?這是在學校裏老師所強調的,我不得不一次次地說:“王經理,您能不能再說一次?”或者不斷地用詢問的眼神傳遞自己的疑問。好在,製造部經理的山東普通話難解程度在公司是出了名了,大家對此還算是比較理解的,除了那個不斷用眼神表達笑意的老美哥哥。秦峻的臉上基本看不出任何表情,即使老美對我擠眉弄眼的時候。


    上午開完會,我繼續被秦總經理差遣著和老美哥哥去了生產現場。顯然老美哥哥對我的印象不錯,在休息的空檔還興致勃勃和我閑聊,大有邀請我去他美國故鄉一遊的架勢。


    終於,在下午五點鍾的時候把老美哥哥送走了,我的大腦已經累得快死機了,要知道象我那樣的人,成天基本上都是坐在辦公室裏的,甚少有機會這樣子體力加腦力地工作著。


    最搞笑的是,老美哥哥在離開和秦大總經理握手話別的時候,衝著他眨眨眼睛說了一句:“sheisalovelygi


    l…..”,當然,我並沒有聽到這一句。


    老美一走,我就在想怎麽樣腳上抹油走人。


    秦大總經理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在一群人送走美國人後各自返回辦公室,我和秦峻走在最後,正在我準備提出走人宣言前一秒鍾的時候,秦峻站定,把我喊住,其它人看了一下,各自立即加快速度離開現場,似乎心照不宣地在給兩人提供私人空間。


    我的頭又開始痛起來,曾經,不是沒有過攀龍附鳳的想法,但現在,確定,沒有,absolutely


    o!我可不想為了自己並不想得到的東西付出什麽代價,包括別人的妒忌或排擠。


    秦竣看著我,:“今晚我邀請你吃飯,算是達謝你這兩天的辛苦工作,如何?”


    我看著眼前這個有著總經理頭銜的家夥,用非常有禮節的態度微笑說:“謝謝總經理,不過,我今天晚上還有點事兒!”


    秦大總經理估計沒想到自己的邀請會被拒絕,愣了半秒鍾之後,說:“那也好,改天我再請你。不過,看你這麽累,我讓司機送你回家如何?”


    fai


    t!我簡直要暈倒了,這一次,我不能再拒絕了,做人,總得要識相,我暫時還沒有跳槽的打算,也沒有權勢的家族背景。


    等我坐上總經理專車時發現,所謂的司機其實就是總經理本人。


    “正好今天司機有點兒事,我讓他先走了。我的車技也是不錯的。”他這樣解釋的。


    我強笑,心想這人的套路真是陳舊。


    一路無語,如果不是披了這層金貴的外袍,秦峻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年輕英俊,事業有成。我平心而論。想著想著,忍不住轉了一點頭打量身邊這個男人,嗯,他有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輪廓,難怪不得我會臉紅,曾經的那個人嗬,也讓我那麽心動過。


    “看出什麽來了?是不是似曾相識啊?”他似乎會讀心術,我有幾分驚駭地想。


    “嗬嗬”我幹笑了一下。轉過頭看窗外去了。


    夜色來臨,華燈初上。現在正是深秋時分,入夜以後便有了幾分寒意,讓我憑添了幾分想家的情緒,臉上的神情也流露出一絲落寞。


    秦峻開著車,心裏並不象表情上那麽平靜。這個女孩子,與他原先所想象的,並不相同。但到底有些什麽不同呢,一時之間他也說不上來。


    好不容易到了我住的地方,我沒有任何遲疑地致謝下車,把秦峻準備為我開車的打算及時地扼殺於萌芽之中。然後繼續有禮有節地向秦峻告別。


    秦峻突然微微一笑,搖下車窗,揚眉說:“我一定是不第一個被你回絕的人。”


    我也回以微笑,心裏卻在冷冷在答:沒錯,從來,我跟你都不是一路的人。


    那一夜我早早上床睡去,很快進入夢鄉,可惜夢裏經曆的都是些傷心的事。很久沒有再想起過的往事一幕一幕如電影般閃過,甚至可以那些清晰地看到自己對著一張熟悉的臉狠心地說著那些言不由衷的話,那雙眼睛流露出來的傷心得難以置信的神情……


    等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發白了,早上的空氣濕冷,我卻是一身的冷汗,枕頭一片濕,原來在夢中的自己也忍不住流淚了,忽然想起一首歌:原來愛情這麽傷,我有些自嘲的笑,原來愛情真的這麽傷,現在的時間和空間早已更換,而自己最多隻能控製好白天的自己,在夢中的我仍然是不能避免的。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秦總經理並沒有象我原先所想象的那樣來打擾我,在某種程度上,他似乎比我更加刻意地避免與我的接觸。關於那晚的故事雖然未能免俗地成為了別人的飯後談資,但幸好時間並不長,很快有新的流言蜚語替代了它。


    在新總經理上任後的三個月後,我所在的采購部的劉頭兒最終沒有做到自己所期望的功成身退,來自總部的空降部隊適時地替代了劉頭兒的位置,盡管傳言的版本非常多,我雖然也同情劉頭兒的遭遇,但這就是現實的殘酷。一個企業裏,股東更加看重的多半是利潤,而不是一個人的資曆。秦峻的背景絕對不會簡單,這個在國外呆了八年的海歸派,在工作中所展示出的強勢及魄力遠遠超過公司大部分人的預料,象老劉那樣的老員工,很多新的管理理念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陌生,還包括下意識的排斥。更不用說象采購部這樣重要的部門,於公於私秦峻都不會手軟的,老劉的退去勢在必行。


    老劉的離去,讓采購部的人心惶惶了一陣。采購部原本就是個大部門,原本分一處而二處,後來合並成一個大部門了。老劉的離去,曾經的心腹大概想法也多了起來吧。好在我並不在其中,對於工作,我一向覺得隻是個混飯吃的工具,並沒有什麽想當女強人的夢想,所以倒也可以遠離紛爭,在種種的權勢鬥爭中並沒進入別人的法眼。再說我的業務能力也是沒什麽可以置疑。


    另一方麵,采購部的女性並不多,再加我是個年輕而漂亮的女子,更為難得的是我從不參與公司裏情情愛愛的故事中,從四年前進這個公司以來,我拒絕了無數男性同事的信號。所以在這個鬥爭頗激烈的公司中,不管是為了權勢而鬥的男人,還是充滿娛記精神的女人來說,我基本都是無害的。


    新來的空降部隊叫於新誌,三十左右,正是一個男人野心勃勃的時候。對我倒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甚至有幾分取悅的心態,每每把我專門叫到他的辦公室裏交待工作時,似笑非笑的表情或多或少地透露出幾分曖昧。但好在他並沒有出格的行為,盡管偶而會問我一些稍顯敏感的問題。


    對於於新誌平時的生活作風,我不敢亂作評價,但對於他的工作能力倒還是佩服的。盡管是頂著空降部隊的名號來的,但並不是繡花枕頭,在短短的兩三個月裏,他已經把采購部的工作打理得有條不紊的,那些曾經不服或者故意搗蛋的人一個一個地被他收服了,至少沒有了那麽多的想法。


    很快地到了年末,元旦前夕,於新誌主動示好,自掏腰包邀請采購部全部人員外出餐聚,象小許之流的混混們更是主動請纓安排了各式節目,從吃飯到卡拉ok再到宵夜,於新誌大概心情很好,一概承諾全程買單。


    我原本想扯個理由不去的,但由不得小許的三寸不爛之舌,再說新任上司的麵子這個時候是不能不給的,我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直率得不識人情世故的小女孩了。


    我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一路上小許電話不斷地催著我。進了包廂才發現秦峻居然也在其中,而且和於新誌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的。於新誌專門在自己身邊給我留了位置,我隻好識相地坐下,但下意識地把身子往旁邊的小許這邊靠。


    我坐在那裏,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小許閑聊著。在采購部裏,小許是年紀最小的,性格開朗直爽,也沒什麽心機。但這會兒,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眼神不時地往秦峻那裏瞟。


    飯店的服務不錯,上菜快,色香味俱全。但因為桌上的大部分是男人,因此在飯桌上的主題往往並不是菜,而是酒。於是很快地,開始大夥兒還是有禮有節的敬酒,特別是現在總經理也在,采購部那些能喝的爺們倒是保持住了前麵的氣節。


    酒過三巡之後,大家的興致普遍提高,酒桌上的氣氛慢慢從輕言細語轉化成了豪言壯語。於新誌和秦峻毫無懸念地成了敬酒的目標,尤其是於新誌,畢竟頂著空降部隊的頭銜,那些原本心存芥蒂的人更是趁著這個機會進行突擊。好在於新誌天生一張能言善辯的嘴,兵來降擋地讓自己少了喝不少酒。但眼看著他的臉色慢慢變紅,聲音也漸漸高了起來,對後麵來敬酒的人有了來者不拒的樣子。


    秦峻從容地看著於新誌一杯一杯喝著酒,麵帶微笑。也有不少有膽識的采購部同事來給他敬酒,他的酒風頗佳,並不十分推托,七八杯下來仍然是麵不改色,倒是把那些想看熱鬧的人給鎮住了。


    我也不幸地成為了小目標之一,畢竟我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盡管大夥兒對我手下留情了,但我還是喝了不少酒,至少對於我那樣毫無酒量的人來說,這些酒絕對是有殺傷力的。小許也喝得差不多了,基本進入了又說又笑的狀態了。


    然後大夥兒又轉移主戰場,從餐廳轉移到樓上的歌廳。


    我最後一個從包廂裏麵出來,因為喝酒的緣故頭有些發暈,心情無緣無故地好了起來,見人都是笑嗬嗬的。這樣的我是平日裏不多見的,平時我也會笑,但都是那種有節製的笑,禮節性的笑,現在的我,笑得有些沒心沒肺。


    我扶著牆根,好不容易走到電梯門口,發現已經有個人站在那裏,很熟悉的身影,我有些恍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是秦峻。這一次我看清楚了,衝他嫣然一笑,然後伸手去按上升的鍵。


    電梯門打開,我側身,準備讓秦峻先進去。但秦峻搖了搖頭,說了聲:dyfirst!”


    我笑了笑,抬腳邁進了電梯,但卻被電梯裏的地毯給勾了一下,差點摔倒,幸好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我好心情地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秦峻的手並沒有鬆開,又問了一句:“沒有關係嗎?”


    我咯咯地笑了起來,搖搖頭。電梯裏四麵都是鏡麵,我看見一個皮膚嬌好,滿臉紅暈的女子,那是自己嗎?心情如此放鬆,我甚至覺得自己剛剛喝的酒還不夠多,不然的話也許心情還可以更好的。秦峻站在我身邊,顯得很高大,深邃的眼神,棱角分明的下巴。那寬寬的身體讓我突然覺得要是能在這樣的懷抱中被擁抱一下一定是很舒服的,下一秒鍾,從鏡子裏,我看見秦峻的懷中擁著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然後我聽見自己指著鏡子裏的自己問了一句:“嗬嗬,那個人是誰?”


    秦峻低頭看著自己懷中這個有著可愛笑容的女人,她果然是有00力的,難怪不得當年秦嚴對她如此著迷。在酒精的作用下,此時的我解除了平日的武裝,不再是那個彬彬有禮但在神色之間卻流露出難以接近的女人。我把自己縮在秦峻的懷抱中,雙手也下意識地環住了他,象個孩子似的把頭埋進他的衣服裏,似乎很貪念他的懷抱。


    在一刹那間,秦峻僵直了,但隨之又很快放鬆,這樣的感覺對他來說很奇妙,,我的名字他在很早也前就有耳聞,但從來沒有想到我會與自己如此接近,如此親密。而他,居然沒有產生原先所預料的反感,懷中這個溫軟的軀體甚至讓他的心奇怪地變得柔軟了。


    時間仿佛被凍住了似的,我在他懷裏動了動,嘴裏呢喃著什麽。驀地,我抬起來頭來,半夢半醒地看著他,然後伸出手定住他的頭,孩子氣地命令著:“不要動,不要動!”,微嗔的語氣裏有著他不忍拒絕的柔情,他隻能好脾氣地讓我扶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那雙被酒精作用後顯得水汪汪的眼睛。心裏明白,大概此時此刻,我心裏所思所想的人並不是自己。


    我似乎回到了那個曾經快樂的時光隧道,看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那炙熱而又透著痛楚的眼神,那曾經霸道地侵襲過我讓我震撼得無法呼吸的雙唇,我的心突然揪痛了起來,於是我努力地踮起腳尖,把自己溫軟的印了上去……


    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我在床上懵懂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昨晚是怎麽回來的,隻是隱隱約約地記得在電梯門口似乎遇到了秦峻,後麵還發生了什麽,我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其實這是我的強項,酒精對我而言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記憶擦除劑,以前上大學時,不止一次被同室的夥伴們勸酒然後再向我借錢,次次都是屢試不爽。而最讓鬱悶的是,我不能自由地選擇擦除記憶的目標,如果可以,我寧願把五年前發生的事完全擦除。


    可惜不能。


    正在怔忡之間,才發現時間離上班已經不遠了,於是匆匆忙忙地洗臉吃早餐,好不容易趕到公司的時候,離上班還差不到五分鍾。


    一進辦公室,小許就衝我擠眉弄眼的,突然之間,我覺得有些不安,也許在昨晚那段我所記不起來的空白記憶裏發生了一些事情,對於自己的酒量和酒風,我從來都是沒有信心的。


    於新誌到辦公室的時候更晚,走過我辦公桌的時候停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的不安感加深了。等於新誌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小許衝到了我的辦公桌前,彎下身子雙手托著下巴趴在我麵前,一副可愛的小女孩狀。


    “知道你昨晚怎麽回家的嗎?”小女孩笑咪咪地問。


    “嗬嗬,不知道,應該不是自己飛回來的吧?”我努力地讓自己表現得輕鬆一點。


    小許大笑三聲:“哈哈哈,是我送你回家的!”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個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不過,是坐秦總的車送你回家的!”小許接下來的話又把我放回去的心給提了上來。


    然後,小女孩又扔了一枚對我不次於重型00的話:


    “我去電梯接你的時候,秦總居然抱著你哦……”


    我愣在那裏,完全失去了反應。


    小許用手指戳了我一下,然後把手往我麵前一伸,說:“拿來!”


    我訝然地望著我,問道“什麽拿來?”


    “噫,封口費呀!”小許得意地狂笑著。“不給的話,我保證明天早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小許的宣傳能力我是見識過的。


    …….


    “晚上請你吃大餐!”我悶悶地承諾。


    昨晚的情形在小許的提示下,我的記憶似乎想起來了一些,似乎自己還對秦峻說了什麽話。這樣的想法一旦產生,我更加坐立不安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小許已經蠢蠢欲動作了晚上大餐的準備。一頓飯吃得,許小音同誌是談笑風聲,滔滔不絕,同時也把昨晚送我回家的一路情形大到自己為我開門鎖門,小致秦大經理扶上扶下的種種細節統統地向我匯報一番。


    一頓飯下來,雖然花了不少銀子,但我倒也並不肉痛,畢竟從小許事無巨細的匯報來看自己昨晚並沒有把秦峻的豪華小車當作垃圾桶一樣大吐狂吐,也沒有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來。


    小許酒足飯飽之後,顯然十分滿意,臨到分別的時候,卻打著灑嗝說了一句讓我心驚的話:


    “在電梯裏看到秦總抱著你好象很幸福的樣子哦…..”說罷便打車離開了。


    我一個人站在那裏傻愣著。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盡量讓自己若無其事。許小音還算比較有信用,除了時不時衝我擠眉弄眼之外,公司裏並無他人在傳言此事。


    關於那晚在電梯間裏發生的事,我始終沒能想起。我並不是死心眼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暫時不去想它,這一向是我的哲學。


    秦峻也似乎很配合我的意願,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我並沒有看到他的蹤跡。畢竟是總經理,也犯不著隨時隨地在我眼前晃著。


    慢慢地,我把那一晚的事情拋之腦後了。


    再次見到秦峻是在三個星期之後,於新誌把我叫著一塊到了秦峻的辦公室,卻沒有交待去那裏的原因。我一頭霧水地進到了那個我最不想去的地方。


    原來是要出國去驗收設備,於新誌肯定要去,但居然會叫上我,這讓我有點意外,畢竟象我這樣不新不舊的員工來說,這樣的機會還是有點兒遭人眼紅的。


    在整個談話期間,秦峻並沒有把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一切都顯得很自然,這讓本來之前還有點心存芥蒂的我很是放心了一把。但等到談話結束,我正準備和於新誌離開的時候,秦峻卻把我叫住了。在轉身一刹那間,於新誌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的意外,這倒是讓我有些不安了。


    等於新誌關門離開。我站在那張大辦公桌前麵,眼觀鼻,鼻觀心,等待秦峻的下文。


    秦峻若無其事地繼續著手上的工作,作了個手勢讓我坐下。


    我坐在那裏,總覺得空氣裏流動一種奇怪的感覺。麵前的這個人對我來說不僅僅充滿了壓力,還隱隱透著幾絲危險。


    終於,秦峻把手裏的筆擱下了。身子往後靠了靠,盯著我的眼睛說:“去美國的事你好好準備一下資料,到時要翻譯的資料很多,而且工程部的陳經理也會去,他和新誌的英語都不靈光,你得給他倆作翻譯!”


    我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現在並不是去美國的好機會。


    秦峻好象讀懂了我的心思,又來了一句:“美國那邊michael已經指名要你去的,你可不能掉鏈子!”一句話,讓我覺得自己好象突然肩負了公司的重責。


    “哦,好的!”我隻能老老實實地答應了。想不到美國哥哥對我的印象這麽好。


    “那天晚上後來沒事兒吧?”秦峻突然問。


    我始料未及地“啊”了一聲,然後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沒事”。


    秦峻突然輕笑了一聲,“看來酒精能讓人放鬆,不是嗎?”


    我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想了半天也不知怎麽回應他這句話,最後隻好說了一句:“謝謝秦總那天送我回家。”


    秦峻看著滿臉暈紅的我,想起那天抱住我的情形,心裏動了動。


    “你不問問那天你在電梯裏對我幹了什麽嗎?”他突然捉狹地問。


    我大窘,心裏有些憤怒他在突然之間這樣地缺少總經理的樣子。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問了一句:“我......我……那天……沒對你…….說什麽吧?”


    看著又羞又窘的我,秦峻突然也覺得自己好象真的有點過分。清了清嗓子,正色地說:


    “老實說,我見過比你更沒有酒風的人!”


    但喝酒之後,我沒有見過比你更具00力的人了。這是他在心裏忍住沒有說出的答案。


    關於在電梯間發生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讓我始料未及的是,此次美國之行並不象我所想象中的那麽辛苦及難熬。秦峻居然也在出行之列,加上於新誌和工程部的陳經理,一行四人倒也算是相處融洽。


    秦峻更是一改平時裏不拘言笑的總經理樣子,不僅著裝休閑,語言之間也甚是平和,對我他也並不唐突,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一字未提,這讓我放心了不少。


    四個人裏麵,我的資曆是最淺的,所以我的話也最少,少說少犯錯,這也是我的邏輯之一。


    陳經理是個四十開外的豁達之人,雖然是技術出身,但並不缺少幽默,一路上和於新誌不乏鬥嘴扯皮,於新誌一張能把死人勸活、把活人氣死的嘴充分證明了他這個采購部經理並不是浪得虛名。


    從上海轉機日本,再從日本到美國,幾經輾轉,一行終於到了美國,由於時差的原因,我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了,而美國哥哥michael的那個巨型擁抱更是讓我差點窒息而亡,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人長得太胖了,對於他人來說也有可能是一種危險。


    他們所住的酒店距供應商工廠十分接近,但萬事總有兩麵性,雖然方便了來回工廠,但距市中心卻稍遠,外出購物等十分不便。幸好秦峻神通廣大,不知從哪裏弄了一輛小車,而他居然執有可以在美國合法駕車的駕照。


    入境第二天,四個人就開始了在美國工廠的工作,主要是設備驗收試驗。陳經理雖然英語不行,但技術上是沒得話講的,就設備與美國工廠方麵交涉了不少核心問題,我也打起精神,盡量地把雙方的交談內容詳細準確地進行翻譯,我很清楚這台設備不僅耗資巨大,而且對公司今後的生產也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不知別人在異國他鄉是怎麽渡過的,我的第一次美國之行卻有點度日如年的感覺,首先是飲食,我是一向不喜西餐的人,平日在國內也甚少吃什麽西餐,如今卻是餐餐如此,到後麵我幾乎一進餐廳就有反胃的感覺。其次是睡眠問題,原本就是個淺睡的人,如今加上時差的原因,我每天隻能勉勉強強地睡四五個小時,然後就醒來了,一個人躺在房間裏發呆,等著天亮。


    終於挨到了快回國的時候,在美國工廠的工作進行得也比較順利,雙方各有妥協,但基本上也算是皆大歡喜。那天下午也比平常早了一個小時返回酒店,我因為想到可以很快回國,心情放鬆了不少。


    但接下來我卻尷尬地發現自己一向準時的例假居然提前了近10天來了,而我居然沒有任何準備。在酒店房間裏提供的各式物品並沒有找到我所需要的東西。


    躊躇了半天,我敲響了秦峻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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