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突然放低看著我的眼睛,鼻子一皺,說:“你幹嘛臉紅啊。”


    “我?!”我啞然笑道,“那,那當然是因為室內空氣不,不流通,太悶熱了嘛,有什麽好奇怪的,沒見過人臉紅嗎?”


    我把臉往後一靠,低下頭。手指下意識地摸摸臉,哇塞,怎麽是燙的啊。


    我站起來,也不看他,拿起我的書和稿子說:“我去找怪獸了。”


    “喂!”


    “喂什麽喂?我有名字的呀。”


    “拿去。”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藥瓶,丟到我的懷裏。


    我好不容易接住——是跌打水。這家夥怎麽會隨身帶著跌打水呀?


    “下次走路把眼睛睜大一點,如果掉進坑裏,喊救命都來不及。”他雙手插兜,擺出一副英雄救美後還不甘願的高傲姿態。


    我衝他做了個鬼臉轉身跑掉。


    他不是英雄,我也不是卡在英雄前麵的美女。


    我隻是個沒有人要的孩子。


    一個披著刺蝟的甲胄,刺傷了別人也刺傷了自己的翅膀的,天使。


    跑到舞台邊上,忍不住回頭看。


    我這人就是這點最討厭,心裏想的常和做的不一致。


    然後我楞住了。


    阿信插兜的姿勢沒有變,一個長發盤盤的,穿著一襲黑色連衣沙裙的女孩站在他麵前正在和他親切的交談。


    阿信微笑著,是那種平等的自然的由衷的微笑。


    是一種真誠的笑,還伴隨著他略微的點頭,或許他們已是多年的老朋友,這份熟絡和親切,是如此的貼切。


    那一刹那我發現,對阿信甚至與怪獸和義達,我不過是一個臨時闖入的陌生人。


    那個儀態翩翩的黑發女子,才是他們真正的朋友吧。


    ann的辦公室。


    ann坐在皮椅上,看著我拿打印成厚厚一打比原書還要厚的總結提綱。我背手站著,盯著她那又


    高又挺形狀又好看的鼻子。這鼻子真是巧奪天工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鼻子呀?


    ann從那粉色的鏡架上方看了我一眼,咦?不太對勁,有殺氣。


    “這是你自己寫的?”ann問。


    “恩。”


    “每個字都是你自己寫的?”


    “恩。”


    “那第21章提到的《法國革命》的構圖是采用了哪個流派的學說?”


    糟糕,後麵都是怪獸代刀的,我連章節都沒有看過呢,那,隻好堵一堵她那巧奪天工的鼻子了。


    “啊戚——”我打了個長長的噴嚏,連忙道歉說:“對不起……”


    她皺了下眉,眼珠擠在一塊看著我。


    “老師對不起呀,最近季節變換,我不小心感冒了,醫生說是感染了病毒性感冒……啊戚~~~”


    我揉揉鼻子,剛好今天欠覺,眼睛紅腫聲音低沉,看上去還真有那麽一回事,“現在室內又那


    麽不通風,我的鼻子估計受不了了,啊戚~~啊戚~~啊戚~~”


    我順便雙眼迷離地看著她。


    她已經把我的總結稿丟在桌子上,一副衛道士的樣子。


    “老師,您最好還是帶下口罩吧,因為這種病毒性的感冒傳染性極強,如果老師您不小心倒下


    了,那我們的構圖課怎麽辦呢?還有,老師您那漂亮的鼻子……”我喃喃地說著,看到ann的臉


    色由黑入白,漸漸變得蒼白。


    “夠了。”她粗暴地打斷我,“你可以出去了,如果下次再在課堂上睡覺,就沒有這麽容易讓


    你過關了,行了,趕緊出去!”


    我鞠了一個90度的躬,拖著鼻音說:“謝謝老師。”


    轉身走出辦公室的瞬間,我很用力地笑了。


    果然,後來我知道,她那漂亮的鼻子是隆高的,所以她特別害怕感冒流鼻涕,那花了很多個零


    做出的鼻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仁輔經典係列之


    地球的另一邊


    ——設計係高年級服裝作品展


    9月25日晚7時,時光禮堂,期待您的光臨。


    地球的另一邊,有我們曾經最愛的天使。”


    海報欄前人頭攢動,時光禮堂的海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呀,時光禮堂九月的展覽show啊,這是仁輔大學設計係最有有潛質的高才生的作品展示呀~~~


    楠初你要去看嗎?”琪琪興奮地說。


    我看著宣傳標語,什麽話都不想說。


    我開始想念地球另一邊的人,但我不確定她是在地球的另一邊,還是就在我身邊。


    她丟下了我,她丟下了所有人。


    “哇,果然,參展的首位就是大三的蕭景萱呀,聽說她已經提前被‘巴黎之夏’錄取了哦,你


    知道巴黎之夏嗎?就是目前國內首屈一指的服裝設計公司!啊,萱學姐,真是我們設計係的偶


    像呀。”


    蕭景萱,很文雅的名字,可以估計到她的出身和家世。


    好名字,也順便反映出父母的文化水平和生活層次。


    “楠初你怎麽一點反映都沒有?”琪琪搖搖我的手。


    …………


    剛到法國時,什麽都不懂,陌生的語言,從來煮不熟的牛肉,陰冷的天氣,在學校裏被同齡的


    男生欺負,罵我是中國來的罐頭。


    我躲在你的身後,淚眼朦朧的。


    你教我每一個法語單詞,如何和別人擁抱,在睡前給我講很好聽的伊索寓言,告訴我站在別人


    麵前,大聲地告訴他們我是周葳,不是什麽劣質罐頭。


    喝著你煮的香蕉咖啡,拽著你的衣角,姐姐,你就是我的天下。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但我不知道這句話還有沒有機會說給你聽。


    …………


    站在新生禮堂外的自動販賣機前,我不停地回憶著,硬幣丟進去,卻一直忘記了選擇飲料。


    一個修長的手指在“奶茶”的鍵上撳了一下,一罐奶茶掉出來,伴隨著清亮的一聲哐啷。


    不用抬頭我也知道,這個曾經丟給我綠茶和跌打水的手,這雙手,在我沒有見到它主人前就已


    經救過我一命。


    “小姐,你擾亂公共秩序了。”阿信丟進一枚硬幣,要了一杯咖啡,生硬地說。


    在打掃禮堂時我說要買飲料喝,就跑了出來。


    我抬頭看他,以我的身高,剛好可以抵觸到他,他的眼睛


    不大,細長而分明,可是隻要他微微一顫睫毛,就可以把眼神裏那股傲人的氣勢壓迫出來,讓


    你不得不抬頭仰視他。


    “你選一杯奶茶,不需要三個時辰吧。”他說,臉上帶著訕訕的表情。


    “為什麽要選擇呢?”我問,麵無表情。


    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高傲的神色似乎也在那一個瞬間稍微動容。


    “選擇,不就意味著結束了嗎?”我黯然地說著,眼睛開始起霧,不要,我不要一個陌生人看


    到我哭。


    我一點都不傷心,我隻是有點近乎於絕望。


    那隱藏在平日無所事事的笑容背後的決心,已經在動搖。


    我轉頭跑掉,跑得飛快。


    因為我眼淚,再也止不住。


    “地球另一邊的人。”


    這是誰的創意?


    那麽神奇地擊中我心靈最脆弱的部分,讓我幾乎崩潰。


    我想,阿信又帶著他那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吧。


    在他眼裏,我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大概已經和神經質小孩劃等號了吧。


    我蹲在地鐵站的出口隧道,看著怪獸發過來的短信:楠初,你在哪裏?你怎麽了,我們都很擔


    心你,請速回。


    這個世界原來是有人關心我的呀。


    有時候會很想離開一下,讓那些從來不在乎我的人小小在乎我一下,這樣我就可以很滿足。


    我看著手機漂亮的乳白色外殼,透明嶄新的按鍵,在它再次響起前,把它關掉。


    手機就象電子牢籠,讓人可以隨時隨地找到你。


    多沒勁。


    我走過了10個地鐵站,穿越了無數個地下通道。


    我是那麽想找到那晚彈琴的少年。


    雖然我已經知道他是誰,知道他或許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地鐵隧道。


    可我懷念那晚的眼淚。


    懷念他單薄的身體和蔥段般彈琴的手指。


    還有細碎劉海遮住的眼神,還可以感受到的哀愁。


    我好累,走不動了,地鐵的風,有一種天堂的味道。


    空蕩蕩,不真實。


    淩晨2點,我對麵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在喝著一瓶xo。


    他的絡腮胡子掩飾了他真實的年齡,燈光慘淡的地鐵隧道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不害怕,我隻是看著他。


    他朝我舉舉酒瓶,咧開嘴笑。


    那笑容如此燦爛,讓我猝不及防。


    他的生活在午夜2點春光燦爛,我卻哭不出來。


    我環抱著自己,頭埋著,自己為自己取暖。


    這是我多年來學會的一個自我安慰的姿勢。


    等到天亮了,太陽出來了。


    我就回去,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去上構圖課和打掃禮堂。


    我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又慢慢消失在遠處。


    是啊。


    那些過去了就不再回來的人;


    那些再多聽一遍就會哭的歌;


    那些想多一次就不再愛的人;


    那些丟掉了就再也撿不回的責任;


    那些錯了就是錯了的事;


    那些浪費了就再也找不到的光陰。


    這是在你的日記扉頁看到的文字。


    原諒我又再次抄襲了你。


    我總是跟在你的後麵,喝你喝剩下的薄荷茶,吃你吃過的苦澀巧克力,種你喜歡的仙人球,甚至,


    去愛你很愛很愛的人。


    我是一個卑劣的抄襲者。


    往事就像一道道舊傷口,時不時地侵襲我,就像是老朋友。


    我願意接受懺悔。


    再次聽到了一陣腳步聲,這個人有點焦急,因為他的步子匆忙而混亂,幾乎是跌跌撞撞的。


    腳步聲慢慢清晰,它走近了我,最終也將遠離我。


    而這串腳步聲,卻在我身邊停了下來。


    我抬起頭,看到澤楷的臉。


    他的額間涔著汗,眉頭鎖著憂慮,才發現他有一雙很性感的單眼皮,還有女生一樣俊美的臉蛋。依


    舊幹淨飄逸的白色t恤,隨意的米色長褲,1米82的身高,撐著他單薄的骨身體。


    我努力地想要驚訝起來,卻發現自己麵部僵硬,我已經凍僵了,連眉頭微動都會讓我渾身發抖。


    其實我並不驚訝,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地方,在這個位置上曾經放著我的熱奶茶。


    他鬆了一口氣,是我的錯覺嗎?他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的不忍,或是同情,或是憐惜。


    我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在我身邊坐下,大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我們居然就靜默了5分鍾。


    是很準確的5分鍾哦,因為我就看著手表上的分針繞了完整的5圈。


    “是因為地球另一邊的人麽?”他突然開口,我嚇了一跳。


    他的聲音,好象一個年輕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他的內心,有和我一樣大的黑洞。


    ‘你難過嗎?”我問。


    他笑了,笑的很孩子氣,笑的時候酒窩淺淺的。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少肉的臉上出現過酒窩。有


    酒窩的男生應該都是很調皮的呀,可他不像。


    “笑是什麽意思?”我問。


    “就是笑的意思。”


    “那你也一定有個很愛很愛的人吧。”


    他不說話。他的側麵棱角分明,有藝術家的氣質。


    “她不愛你嗎?”


    他苦笑。“隻要她知道我愛她,那就夠了。”


    “真的嗎?”


    他站起來,就真的好象撐起了一片天。我不得不仰角90度地看著他。


    “走吧。”他伸出手來。那一刻,我覺得我們像同病相憐的孩子,可以互相依靠。


    他頎長的手心上,有老繭,那是多年彈琴的結果,那些繭,是透明的。


    我伸出了我的手。


    “你知道快樂是什麽嗎?”我們一前一後地走在夜色中,他轉過頭來問我。


    “不知道。”我搖搖頭。


    “快樂是一種簡單。”夜風撫亂了他的頭發,有一點讓人心疼。


    “有多簡單?”


    “就隻是一個微笑而已。”他說,“記得每晚在睡覺前,要微笑。”


    他笑了,嘴角的弧度有虛弱的美感。


    馬路上偶爾有一輛車加大馬力地呼嘯而過,路燈在搖晃。


    空氣變得有一點的清新,天空很暗,但是有星星。


    我有點後悔向ann老師撒謊說我感冒了,因為我真的感冒了。


    哎呀,如果我說我即將撿到20噸黃金那該有多好。


    任性地跑到地鐵站去吹風,回來後就扁桃體發炎躺在床上一個星期鼻涕長鼻涕短地狂流。


    我那爛身體,真可以用“弱不禁風”來形容,雖然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形容。


    學校新雇傭了一批清潔工,不知道新生禮堂由我這個倒黴蛋來打掃,順便包攬了新生禮堂的清潔工


    作,使我們得以提前解放。那個俾斯麥教授也正在籌集時光禮堂展覽的活動,早把我這個衰包的衰


    事拋到十霄雲外了吧。


    elian的鼾聲攪得我輾轉反側,鼻子塞得我呼吸困難,真是自做孽啊。


    我披著被子坐起來,淡然的月光從窗戶傾瀉進來正好灑在我臉上。我打開錢包,借著月光看著


    錢包裏的照片。


    照片裏兩個年輕的女子,好陽光的笑容。那時候,她們的生活裏沒有背叛沒有離別沒有鮮血粼粼,


    法國小鎮的天空,藍得幾乎讓人傷心。


    我跪在床上,雙手合十,我沒有十字架,我隻有一顆祈禱的心。


    神啊,請保佑我最最親愛的姐姐。


    會客室裏,怪獸正吩咐我藥片的各種吃法。


    “我知道,吃完消炎藥吃胃藥,因為消炎藥會傷胃,所以一定要吃胃藥。”


    怪獸愣了愣,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是個藥罐子呀。”


    “那你還四處亂跑。”


    “嗬嗬,沒關係,反正我死不掉。”


    怪獸臉色嚴肅下來,“楠初,以後別突然玩失蹤了行嗎?”


    我一怔,這樣的話,以前有人對我說過。


    我點點頭。


    “你不知道你失蹤的那天晚上,我們有多著急。”怪獸低頭看著藥瓶。“幸虧澤楷找到了你。”


    我想起那個晚上,我趴在澤楷那滿是骨頭的肩膀上,已經睡著,他背著我走了多遠,我不知道。


    我和自己玩了一個遊戲,第一個找到我的人,是澤楷。


    那個有著日係漫畫美少年般的男孩,有著憂鬱的眼神,和明亮的笑容。


    “怪獸對不起。”我說。


    他靦腆地笑了笑,說:“嗬嗬,不用吧,反正,下次你難過的時候,記得我是你的消炎藥。”


    他搖了搖小藥瓶。


    蛋黃色的藥片,就象他和煦的微笑。他的笑有種魔力,藥到病除,讓你感到一陣輕鬆。


    澤楷的笑是簡單又讓人心疼的,阿信的笑是壞壞的。


    怪獸的笑,是最有感染力的。


    第一次知道怪獸他們在仁輔那麽出名是在時光禮堂會場布置結束後。


    我跑到外麵買飲料。我的奶茶,怪獸的礦泉水,阿信的綠茶和澤楷的橙汁。(真能折騰人~)


    禮堂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當我跑回去的時候,聽見阿信和澤楷正站在舞台中央激烈地爭


    執著什麽。


    “現在排練的時間很有限,康熙還沒有回來,表演新歌肯定行不通。而且你寫的這段鼓的key康


    熙打的來嗎?他的手傷才剛剛好!!”阿信固執地說,臉拉得老長。


    澤楷不甘示弱,“搖滾是要表達自己的聲音,不是一種表演的工具。”


    “別給我高談闊論,你就是這麽脫離實際!”阿信有點惱怒。


    “我就算脫離實際,也不會把每一次表演商業化!”澤楷說的就像要去就義一樣。


    我打開的奶茶,一邊喝一邊看他們吵。


    阿信像被說中要害一樣,惡狠狠道:“不要說題外話!”


    “你怕了嗎?”澤楷突然冷笑。


    阿信把手中的琴譜往地上一摔,屁話也不說一句,直接跳下舞台,徑直向門外走去。


    怪獸的礦泉水都要吐出來了,他衝澤楷嚷道:“你何必呢?”


    我還從沒聽過怪獸那麽高八度的聲音。


    澤楷冷冷地甩頭走下舞台。


    頃刻間,剛才還熱血沸騰的禮堂內,就隻剩下我和我的“消炎藥”。(哈哈~~惡俗一下……)


    “怪獸,你們是玩搖滾樂團的嗎?剛才你們是在爭執應該唱哪首歌嗎?”我猜測,因為在展覽


    會的中途會有樂隊表演助興。


    怪獸點點頭,不太想說話。兄弟間的爭吵讓他有些沮喪。


    哦,怪不得第一次在醫院裏見到怪獸時他說,你以後會知道我們是誰的。


    原來他們是最著名的搖滾樂隊的成員。


    我突然想到了那副素描。


    四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的故事。


    那麽,還有另一個男孩呢?而哪個被大家簇擁著的女孩,又是誰?


    是那晚,和阿信緊緊相擁的女孩嗎?


    是那個叫蕭景萱的學姐嗎?


    “阿信,阿……怪獸,阿信呢?”門口傳來一個漂亮的女聲。


    我回過頭,看到那天和阿信親切交談的黑衣女子,她的一襲黑發依然烏黑如瀑,一身白色的江


    南布衣長裙,雪紅相間的短跟磨沙皮鞋,真的,就好象天使一樣。


    “哦,萱,阿信他不爽,先走了。”


    “什麽?他生氣了嗎?是不是澤楷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怪獸聳聳肩,不置可否。


    女孩的臉色立即變了,當她的目光瀏覽到我身上時,停留了下來,上下打量起我。


    原來她真的就是傳說中的萱學姐。


    她走過來,每一步都帶著淑女的氣質。


    “你就是阿信常提起的薑楠初?”她歪著腦袋看我,站在我麵前。


    她象一個白衣飄飄的天使,而我穿著短t恤和牛仔褲和運動鞋。


    “你好,萱學姐。”


    萱笑得很嫵媚,是那種學姐讓學妹很羨慕的笑。


    “怪獸,你的薑楠初可以暫時借我一下麽?”她問怪獸,目光卻沒有從我身上離開。


    我從她的措辭裏,能大概聽出一些什麽。


    在時光禮堂的後花園裏,一大片一大片正在盛開的丁香花和茉莉花散發著柔和混雜著泥土的香味。


    夕陽西下,我肚子有點餓。


    萱一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其實我根本就知道她要說什麽。


    “你知道你哪裏吸引了阿信他們嗎?”


    阿信他們,我從來都說怪獸他們,沒有把阿信放在中心語的位置上。


    於是我直接裝傻,說:“是什麽?”


    “是你的傻裏傻氣。”她唇角的笑意,像訓練過的一樣,很專業。


    “哦,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的誇獎?”


    她冷笑一聲,以一種勝利者的優勢微笑著說:“你還真的以為他們把你當朋友嗎?你知道他們


    的過去嗎?知道他們經曆過什麽嗎?你大概隻知道他們頭上的光環和他們父母的背景吧。”


    我又不是戶籍主任,我怎麽知道他們什麽身世,他們從來不說,我也從來沒問過。


    “你想想看,以阿信的身份,怎麽可能會和你這樣的黃毛丫頭在一起?”


    我啞然失笑,覺得好滑稽。


    美麗的公主恐嚇醜小鴨,不要太老套的情節哦。


    “你笑什麽??”她的柳葉眉擰在一起,刹是好看。


    “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是設計係的高才生了。”我笑笑,“你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呀,我甘拜下風。”


    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無言以對。


    我敢肯定,她一定不是素描中的女主角,她那隱忍的嫉妒的眼神,隻能把她對阿信的愛戀暴露無


    疑,對她自己和周圍人,一點好處都沒有。


    哈哈,我可以這樣分析,是不是說明我開始成熟了一點呢?


    “哼,你能清楚自己的身份最好,不然,你自己小心一點,好戲還在後頭……”


    “你應該說話更溫柔點,我想阿信比較喜歡心地單純的女孩。”我說,笑笑。


    寫實課。


    胖乎乎的矮腳虎老師把我們一行20人領到花園邊,讓我們看著滿樹油油綠樹,畫出樹葉凋零的


    景象。


    我愁眉苦臉地看著那片樹葉,那個聒噪的老師走來走去不停地說:“這項課程就是要訓練你們


    的想象力,設計的靈感來源於生活的每個細節,也許是旁人的一個微笑,是一片樹葉的凋謝,


    一束陽光的照耀……”


    還有一個白癡的聒噪吧。我想著,畫什麽樹葉呀,咬了筆頭半節課,先畫一個滿臉雀斑的卡通


    臉,大眼睛,流著一滴眼淚,衝掉一塊眼屎,雀斑不夠,再加點青春豆,然後呢,流一串鼻涕


    也不錯呀……鉛筆快速地劃動著,自己都忍不住大笑出來,如果直接交上去,估計校長都要氣


    飛到火星上了吧。


    “你在畫什麽?”旁邊一個低沉的男音傳過來。


    我嚇了一跳,猛地扭頭看:“澤楷?你怎麽會在這裏?”


    為什麽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


    “因為你上課的時候要麽睡覺,要麽發呆,而我通常都是最後一個走進教室坐在最後一排。”


    “啊?至於嗎?”可想而知大學同學的關係有多淡漠。


    “至於。”


    “你好惜字如金啊,是因為口水分泌不夠嗎?為什麽你的每個句子都那麽短?”


    “沒有為什麽,隻有是什麽。”


    我數著手指頭,“剛好十個字,還沒有超過呢!超過有獎哦。”


    他苦笑著低下頭,大概覺得我很白癡。


    矮腳虎發話:“下課了大家把作業交上來,就可以去吃飯了。”


    “什麽?隨堂交?!哎,作孽啊作孽。”我自言自語,趕緊撕下一張紙草草畫起來。


    別人都陸陸續續起身交作業,飛奔向食堂大本部了。我一點靈感都沒有,先畫了一片在風中的


    葉子,畫得像餃子;撕掉,又畫了一堆落在地上的枯葉,看上去像一馱狗屎;再撕掉,肚子已


    經呱呱叫了;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隻剩下矮腳虎很不耐煩地看著我。


    我隨手畫了一片綠色的葉子,就交上去了。


    她把畫接過去的時候嘟噥了一聲,“早知道就不要畫那麽久!!”


    我看著她在去往食堂的方向上漸漸消失,我敢斷定她和老公的生活肯定不太美滿。


    我收拾到畫筆,背起畫板,看到不遠處澤楷在一棵樹下等我。


    他看著我,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一邊走,一邊挨著畫板接著畫我的老師q版頭像,哈哈,我要把它打印出來貼在每本


    課本的扉頁!


    一路上和澤楷無語,我低頭作畫,他在我身旁安靜地走著。


    “哎。”他突然說了一聲。


    我說“哦”,接著往前走,沒有留意到澤楷已經站住。


    “哐!”我的額頭被固體硬物撞上,一陣頭暈腦花。


    哲學上說:人不可能兩次跳進同樣的河流。


    我卻兩次撞上同樣的布告欄。


    我被撞得坐在地上,畫紙灑了一地。


    澤楷扶起我,依然苦笑。


    “你為什麽不提醒我?”


    “我不是哎了嗎?”


    “我……”我真是啞巴出黃連,有苦說不出。


    “完蛋了,智商又要下降30個百分點了。”我揉著腦袋,和澤楷撿我的畫紙。


    “你的缺點還真多。”他說,把沾上泥土的畫紙甩幹淨放在我的畫夾裏。


    是哪個莫名其妙的設計師把布告欄設計在校道中間??


    不過,每當經過這個布告欄時,我總要看看那副素描。


    “澤楷你快來看!”我把持著我暈暈的腦袋,快要趴到玻璃鏡框上,“這個是阿信畫的嗎?”


    澤楷走到我身後,玻璃鏡框上投射出他頎長的身影。


    “anglelical。”他幽幽地說。


    “畫上的這幾個人,是你們樂隊裏的人吧。”


    “恩。”


    “可是你們現在才有三個人呀,第四個男生他在哪裏?”我依然盯著素描,想分辨誰是誰。


    “在醫院。”


    “啊?”這個團體給我的驚訝還真多,可以寫出一部驚悚片了。


    “康熙的手受傷了,正在醫院療養,不過,他很快就可以回來了。”


    我掰著手指數他這句話的個數——24個!


    “那這個女生呢?”我問,抬頭,看玻璃中澤楷的臉。


    他呆呆地看著,光影交錯在他的眼神中,是一種複雜。


    “是阿信愛的女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妻嫁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予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予頃並收藏愛妻嫁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