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全是點給你的。我要的會自己從轉盤上拿的。”嘴角微微彎起絲笑,傅澤楷的表情像在鼠洞門口體貼的放下奶酪的貓。


    “嗯,不過你是日本人,壽司一定是吃了不要吃了。”被食物誘惑的薑楠初一點沒有注意傅澤楷,隻顧感覺齒頰間帶著酸的魚籽在擠壓之後散出來讓人咋舌的鮮美。


    “壽司是日本的高級菜,一般家裏做不好,要到專門店裏才能特別享用。還有類似這樣回轉的壽司也是比較差的。好的壽司全由壽司師傅做好後最快時間直接入口。不超過10秒鍾吧。”傅澤楷邊給自己拿了份金槍魚刺身邊解釋。


    夾起一小塊日式豆腐放在嘴裏,薑楠初還是好奇這個上回他避而沒談的問題。


    “我的父親很喜歡中國。”


    “父親?哈哈。爸爸就是爸爸,你的中文還是不夠好。一般口語說父親很奇怪的。”


    傅澤楷不理會薑楠初的取笑,這個小女人又怎麽能明白他對傅立野的敬重,學語言也好,學劍術也好,學槍械也好,隻要是能夠得到不苟言笑的父親一聲讚美,能讓那雙隻關心政治和金錢的眼睛多在他身上逗留一刻,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是無怨無悔的。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薑楠初發現隻要有關本身的傅澤楷就談得很簡單大多是以沉默來回答,但是談到別的一些事情他就很能說出些新東西來,讓自認為還算站在前潮的薑楠初暗愧不如。


    夏銀璿和傅澤楷,一個古典一個現代,一個冰冷得像水晶,看似冰冷脆弱實卻柔情堅硬,一個炙熱得像火焰好像熱情張揚其實無情更無常。這樣不同的兩個人,但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對別人是這樣,他們相互之間呢?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有時反而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也許你們能成為好朋友。”衝口而出的薑楠初咬一下唇,天,想到什麽便說出來的壞毛病真是改不掉了呢。


    “你說什麽?”傅澤楷第一次有些搞不懂薑楠初的意思。


    “我是說,也許,你能和夏銀璿成為朋友。”說到這個的時候薑楠初紅了一下臉,這樣肯定的語氣在別人麵前說起他還是第一次。


    “和他做朋友?”傅澤楷的嘴角掛著絲譏諷的笑,她真是搞不清楚狀態,他不要什麽朋友,他隻想慢慢把他秘密揭開的同時欣賞那冷靜崩潰的一刹罷了。“上次在北京我用匕首玩他,害他差點切了自己的手指頭。我想,他應該很恨我,不想見到我吧。”


    “璿他不是一個小氣記恨的人。”薑楠初毫不猶豫的維護夏銀璿。


    “那你先不要告訴他你遇到了我。等有機會我來找你們。嗬嗬,到時你再看他的態度是不是對我有偏見,特別記恨好了。哈哈哈哈。”傅澤楷笑著一口喝完了杯裏的清酒,臉上肆意著掩蓋不住的狂羈。


    夕陽的紅漫過山頭映在湖裏,帶著隱隱紫韻鑲著金邊的雲靄裝飾著泛著青光的天,由雲層折射下來的光線將一切都鍍了一層泛著紫的烏金,也包括了眼前的人。絢爛的風景來自於夕陽最後的絕望,嵌在這如畫風景裏的孤梢而□□背影更是一下子鎖住了薑楠初所有的視線。裁剪合身的一身黑色西服,打破舊式的沉悶,白色的袖口有些痞痞的露出一截,穿得這樣正式低頷著注意下麵的人是夏銀璿,隻是那樣隨隨便便的立在那裏便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與優雅的夏銀璿。


    “我以為你去哪裏了,沒想你卻在露台上吹風。”撫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薑楠初招呼背著她的夏銀璿。


    “你怎麽回來的?我沒看到你。”回頭看到薑楠初夏銀璿嘴角掛上了一絲淺笑。


    “我從側門進來的。”等等,難道他站在這裏是因為在等她回來?薑楠初把身子走進些望外邊,露台前麵還有花園,注射樓,車庫,但真的能看到醫院的正門口。


    “今天有些不穩,所以有點擔心。”夏銀璿的手環住了薑楠初,真怕她隻往外麵探啊探的掉下去了。


    “是因為那幾個門口蹲著的記者嗎?天晚了,我們回房間去吧。”薑楠初原本是氣他什麽都藏著不告訴她,但握到夏銀璿冰涼的手時卻立刻改變了話題。


    薑楠初遞了杯熱茶給夏銀璿,不喝也可以暖暖手。“今天在學校有很多人問我有關中宇股票下跌,股董撤資的事情。我很突然一點都沒準備。”看著坐著啜茶不說話的夏銀璿薑楠初主動打破寂靜。


    “連股董要撤資他們也知道?這個時代真的是沒什麽秘密。”夏銀璿皺了皺眉。


    “那這些都是真的?你都不告訴我!”薑楠初氣苦了。


    “何苦多一個人煩惱。”挑了挑眉毛不以為然的口氣,“而且我已經想到怎麽解決的辦法了。不用放心上。”隻是方法管不管用還要實踐了才知道,夏銀璿在心裏暗暗補充了句隻說給自己聽的話。


    “你已經想到方法了?你以前都沒有經驗。嗯,不過你很聰明的,一通百通的吧。”上一秒憂心重重的薑楠初下一秒就樂觀了起來,在她心裏本就是沒什麽可以難倒夏銀璿的。


    “這身衣服是下午讓金秘書代買的。還合身嗎?”夏銀璿也暫時拋開不確定的憂慮,薑楠初開心的樣子最能讓他好心情。


    “很不錯。正點。”薑楠初使勁的點頭肯定。


    什麽形容詞?夏銀璿哭笑不得。“我也覺得還可以。星期一我打算就穿這套衣服出院,下午要參加集團的董東大會。”隨隨便便的語氣聽在薑楠初耳朵裏卻是像是驚雷。


    “你要出院?還要上班?你傷口因為浸水了所以化膿紅腫比正常好的慢,好不容易可以拆線了傷口又裂了一回,你昨天還不舒服低血壓,前天上廁所還要人陪,直到現在坐下來的時候還挺著,而現在你說後天就要出院?”


    夏銀璿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杯子,他早知道薑楠初一定會反對,但沒有想到會是這麽情緒激動的狂轟亂炸式,似乎隻有他生病的時候她才會特別的溫柔。


    “對不起。”看到不吭聲隻歎氣的夏銀璿薑楠初不好意思的道歉,她知道剛才她的態度不太好,但……但……


    “最遲下個星期一的中午我必須出院。你應該理解現在的情況,參加那個董事會很重要。”


    低聲平淡無波的敘述,但薑楠初明白夏銀璿所作的決定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即使情況變糟,隻要他是清醒的被人抬著也要出院吧。


    薑楠初情緒低落的走在去學校的路上,不是因為害怕去學校後的冷言冷語而是因為這兩天和夏銀璿之間的一些怪怪。她都覺得不可思議,到現在她竟然還會有和夏銀璿相處30多個小時竟然隻溝通了三句話的時候。


    唉。事情是這樣的。


    星期六。她氣夏銀璿的一意孤行。知道改變不了他的決定但又想:每次都這麽輕易的依了他不知以後又會做出什麽樣嚇人的事來。於是開始蓄意沉默不理會他,想以這樣的方式小小打擊一下那自說自算的脾氣。吃晚飯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都選擇了專心用餐,接下來的時間則是各管各做著事――或者看書,或者打電腦。


    夏銀璿見她不說話竟也一直沒再出聲。這樣沉靜的久了,空氣變得有些黏稠日讓人透不過氣來,眼裏看到那些印刷體也都不知道寫了些什麽。薑楠初開始後悔自己的小心眼,正絞著腦汁想怎麽自然的打破沉默,卻被夏銀璿搶了先。


    “累了。早點休息晚安吧。”


    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想到這對於夏銀璿來說的確是太晚了些薑楠初隻能不再多說。一個晚上隻是簡單的笑笑的說了聲:“晚安。”今天已經晚了,明天再來好好溝通好了,當時薑楠初心裏這麽想。


    星期日。一覺醒來夏銀璿還睡著,想到出院以後要全靠自己來多照顧薑楠初就去找了宋玉。


    真沒想到臨時抱佛腳的性質也要學得這麽複雜這麽多。除了包紮換紗布之類,注射、打點滴、量血壓、甚至心肺複蘇什麽的急救術也全一概囫圇吞棗的拿下,想想是有點多嚼不爛,但又想總是多學一手的好。拐彎抹角的請教一通,再用夏銀璿給的零花錢買了些器具讓管家阮伯帶了回去薑楠初心裏才輕鬆一點。


    忙碌的時間過的飛快,結果一整天兩個都是各忙各的沒有機會說話。中餐吃得急不知道說什麽也一晃過去了,晚餐靜下些心來了,卻仍是相對兩無言誰都沒來打破這冷場。


    薑楠初是想主動點的,但不知怎麽又有些賭氣起來,為什麽每次都要她來逗他說話,她今天為了他忙了一整天。她當然知道這樣僵著也不是辦法於是想怎麽找個借口自自然然的打破沉默,當然最好是讓他先開口。


    “累了。早點休息晚安吧。”薑楠初還在動腦的時候夏銀璿又一次搶先主動打破了寂靜,清清冷冷平平平淡淡的口氣。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薑楠初這才知道時間在發呆中會過去的這麽快。


    “晚安。”薑楠初照例笑笑的說,簡單的問候結束了又一天。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星期一一切都重新開始的日子。可以考慮把這兩天的疏遠全補回來,合眼的時候薑楠初這麽打算。


    星期一。薑楠初立在床頭一直拖著不想走,但現在已經到了不想遲到就必須出發的時候了。


    夏銀璿一反常態的還沒有醒來,端量著他的臉又是白得不見血色的那種,薑楠初想一定是昨天太累的緣故。微翹的睫毛有那麽幾次不知是不是眼花的顫動了下,但終究是沒有睜開那雙清亮的星眸笑著說“早上好。”這讓薑楠初又失望又躊躇。他今天要出院了,但這個事情至星期六那次後就沒再提起過。他出院了她怎麽辦?回那個當時意氣之下離開的暫住的家,還是可以和他一起――回家?


    想輕輕的吻別下再走的,但想到他素來睡得淺易醒薑楠初還是放棄了。她實在不忍驚動夏銀璿難得的安穩。


    忑忐不安的走在路上心口堵得很,薑楠初感覺自己一下子成了沒有著落的浮萍。


    聽到了輕輕的關門聲後夏銀璿才舒了口氣睜開眼。她終是沒有給他一個吻,他有些失落的想。慢慢坐起身來發現整個屋子發寒的讓他不披件衣服都坐不住。怎麽隻是少了一個人就一下子沒了所有的生氣?他無奈。


    夏銀璿理解薑楠初最初的那絲賭氣,如果可以他是想嗬愛的把她寵在懷裏由她說得算。但那是如果可以。事情還在往壞一方麵發展,如果全力以付之後一切仍失控的不如他想象的時候怎麽辦?越是站得高處越是跌得淒慘!自信滿滿安慰她的同時他當然也要做最壞的打算。


    她的沉默給了他機會。心裏暗暗抱歉利用了她情緒的單純,但他真的想用這樣的沉靜拉開些距離。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讓她遠離這可能的傾巢之災。隻有一定時間的沉澱之後才能保證――即使發生了萬一她也能絲毫不受影響的繼續過那開開心心的日子。


    玻璃桌上長頸水晶花瓶裏的玫瑰凋下片花瓣,落在桌麵上時還輕輕彈跳了一下但終是死寂的一動不動。又一次邂逅了死亡,在他腦子裏印象還全是盈盈羞晗的笑臉映著欲欲待放的花骨朵時。花謝了沒關係,他不能讓那張笑臉也枯萎。


    打電話給季律師,打電話給阮伯,打電話給金秘書,安排完接下來要做的所有事情之後夏銀璿開始梳洗換裝收拾東西。打辮子的時候舉起的手牽動的肌肉帶著疼,不得已隻能梳了一個挽在前麵的歪辮子。給個自嘲的笑,夏銀璿後悔的想應該讓薑楠初幫他梳了頭後再讓她走的。那雙小手輕輕耙籬在額頭頸彎的時候完全是一種享受,簡單的麻花辮卻搞出兩三種疏密不同的花樣更是讓人驚喜。唉,怎麽可以這樣,才離開了兩個小時他就已經開始後悔和懷念了。


    “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夏銀璿的思緒。現在這個時候是誰?他是叫了宋玉把早餐兼中餐送過來,但她考慮到他的不方便從不敲門。


    門沒等人應就開了。進來的是一身黑衣托著餐盤眼中詭譎難測的傅澤楷。


    “你的中飯。我看小姐拿著辛苦就幫個忙了。”傅澤楷動作優雅的放下托盤笑笑。


    “不用這麽生硬的表情。一回生二回熟,何況我們已經第三回了。給個笑臉都不行?”傅澤楷用手撈了簇蛋絲放進嘴裏。他雖是在和夏銀璿說話卻看也不看他,或者他不用看就已經知道了夏銀璿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你又有什麽事?”夏銀璿竟真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但語氣聽上去卻冰冷的不帶一點波動。


    “嗬嗬。今天我不是來找你過不去的。我隻是來拿下自己的東西。”傅澤楷先閉著眼很享受般舔掉了指頭上的油漬,感覺挑戰夠對方的耐心後才慢調斯理的到床底下摸出一個指甲大黑色小吸鐵石般的東西。


    夏銀璿必須承認自己看不透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明白他現在慎重要回的東西是什麽,不明白他對他的興趣為什麽這麽大,他奪奪咄咄逼人有所企圖,但最關鍵的他卻不明白他圖的到底是什麽。


    “這是一個小型竊聽器。我一直覺得可以反複使用的工具不應該輕易丟棄。”傅澤楷很隨手的將手往褲袋裏一插,小玩意同時順勢溜進,“不過你放心我不想在你這裏用它了。因為直接聽到一些東西不如動著腦子來找答案更有意思。”


    如果聽了後麵的補充還不知道那個黑扣子是什麽東西夏銀璿真是白活了這幾年了。那個小東西夾在兩指間隱藏得天衣無縫,他明白他有無數個機會將這東西放到任何地方。像這一次他也許就在搬書的時候,他閉上眼不看他的時候,他攻擊他傷口的時候,順勢安下了這討厭的東西。不過很難說清的一種感覺,他在說以後不會用的時候,夏銀璿也就相信了。


    “好了,我走了。隨便說一句,你找的人實在差勁,真有需要還是我幫你介紹吧。哈哈。”


    傅澤楷無忌囂張的關上門走了,夏銀璿承認他成功的讓他有揍他一頓的衝動。不過再這之前他更好奇他為什麽想著法的向他挑釁。他明明可以偷偷的拿走那東西的,但卻像在表演似的再他麵前現了一通。相對實質的危害,他似乎更注重於精神上的壓力和打擊。還是那句,他究竟是在圖什麽?


    阮伯偷偷望著身邊的夏銀璿有點緊張。剛見他一身黑色西服時的意外和震撼還沒全醒就又被他主動坐到駕駛室邊上前座的行為嚇了一跳。雖然夏銀璿的目光透過窗子投到了很遠處,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從沒這樣近距離的相處過,仍是感受到了一絲無形的壓力。


    “阮伯,這段時候的隱珍閣全靠你多辛苦了。”收回思緒的夏銀璿主動說。


    “這沒什麽。”阮伯有些不好意思,還有更緊張了。


    “這段時候我住院,去北京,又住院。”夏銀璿苦笑了一下,“半個多月全是你在清點帳目和打理拍賣行的關係渠道。當然要謝一聲的。”


    “這本來就是應該的啊。少爺客氣了。”阮伯更是不好意思了。一想到以前老偷偷的拿拍賣行的好處費讓夏銀璿鑒定古玩讓他還有點心虛。


    “我和季律師說好了。隱珍閣正式轉給薑楠初,您和阮嫂各占20%的股份。”夏銀璿微微猶豫了一下,“薑楠初在這方麵是一點不行的吧。如果我幫不上忙的時候還希望阮伯你多操點心。”


    “少爺……”阮伯是沒想到夏銀璿送了這麽大一份禮給他,20%的股份相當於五百萬?一千萬?在古董的行情一路看漲的現在這筆無法一時估算的巨資讓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了。


    “開車好學嗎?”夏銀璿輕輕的把話題扯開不給他感激的機會。


    “好學。依少爺您的聰明兩天就搞定了。我教您?”


    “有空的時候吧。”夏銀璿的目光又投到了窗外。公交遊覽專線?他以前經常坐的車。雖然家裏有輛奔馳給他用但他最喜歡的還是坐在遊覽車最後,由著這個車從一個景點一個景點的門口路過。那窗外近得觸手可及的風景都是一幅幅四季各不相同的畫。現在不能享受這躲在人群的最角落靜觀風景人貌的事了,他那根辮子誰都能輕易認出來,清閑已不再。


    夏銀璿從前翻蓋裏拿了張光盤,指頭輕環的在邊口繞了一圈有些猶豫還是塞進了cd機,車子裏立即回蕩起音樂。一個合格的現代人總是在每一刻都不甘寂寞的,夏銀璿笑笑的閉上了眼睛,他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好好學習。


    ……


    “少爺快到了。”阮伯猶豫的,輕輕的提醒。


    夏銀璿睜開眼就看到了僅隔著一個紅綠燈,十八層高的淡蘭色建築――中宇集團總部。


    即使是避震最佳的奔馳,坐在車裏和坐在床上畢竟仍是不同。慢慢挪動一下身體讓肢體舒展一下,夏銀璿感謝阮伯給了他時間來調整呼吸去忽略那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大塊的進口的矮生百慕大草保證了地表一年四季的青翠,修剪齊平冬青樹和木槿互輔著,在略有起伏的嫩綠底色上抹上了重重幾筆深綠和深紫,精致修剪的龍柏和南洋杉點綴在較遠處,筆直正對建築的灰色車道兩旁排著一溜鮮紅的紅掌。被明快富有節奏韻律和時代氛圍的綠化包圍,外立麵通體淺蘭的中宇集團總部顯得格外清亮。一樓白色主調的大廳典雅而不失穩重。米白色帶著自然石質紋理的地磚明亮得似乎映得出人影。兩人合手才能環抱的立柱,鍍金的大門外框,配置真皮沙發的來客接待處無一顯露著大集團的氣度。更為特別的是三麵落地大窗的裝點――精致鋪以鵝卵石再種上些綠瑩瑩的剛竹,本來有些過於強烈的光線透這道疏密有致的空間進入室內時,明暗變化更多了分野外才有的幽靜。


    此刻的大廳並不安靜。一身鵝黃色套裝的朱蓉提醒自己要努力維持最好的風度來應付圍在自己身邊的六七個人記者。他們很有默契的一個接一個的提問,看上去似乎彬彬有理,但一個個問題尖刻而不留餘地,更透露出不拿到些消息絕不回去決心。那些問題都無法回答,如果就這麽將他們拒之門外,回去一定會出來更多無依據的。工作三年的朱蓉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棘手的事,真是後悔不該中午休息時下來走走給這些記者撞了個正著。


    一輛黑色的奔馳悄無聲息的停在了正門的引廊下,一襲黑色西服的削瘦身影打開車門跨出車身。正午的陽光透過大廈正門廳簷上的蘭色玻璃灑下幽蘭如水的光暈,但那人出現卻讓水瀲的陽光頓失了風采。那些記者看到朱蓉意外和失神的望著門口也都扭頭看,愣了兩秒才反應那個立在正門口清貴優雅被淡淡蒙上層幽蘭的人是盼也盼不來的夏銀璿。


    “我還有五分鍾就要去參加董事會的會議。如果你們想了解最新的一些消息就請耐心等二小時,會議一結束我一定給你們第一手的消息。”看到伸過來的話筒,夏銀璿勾起嘴角露了個笑,不等有人發問便主動說。不再理會那些一時不知如何回應的記者,走到一開始被圍著,看上去很像公司員工的女人麵前,“我是夏銀璿,我找金利鍾。”


    “夏總,我都不知道您要來。我是您的辦公室助理朱蓉。”朱蓉有些緊張的介紹自己,“金秘書應該已經在十六樓的會議室了,我這就帶您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留下來安排招待媒體的朋友。”淡淡的口氣,沒任何猶豫的步伐,等朱蓉頷首應聲後隻能看到一個孤削的背影。


    不同於朱蓉見到夏銀璿時的震驚和意外,會議室裏的六位董事在看到推門而入的夏銀璿時鎮定的就像他理所應當出現似的,唯一看得出些情緒的是金利鍾――一臉鬆了口氣的模樣。


    走到桌子最裏麵的位子裏坐下,夏銀璿打量眼前幾張占著中宇另外40%股份的陌生臉孔。他們的年紀都大得可以當他父親,他走進來他們明明在情緒激昂的在說什麽,可現都不約而同沉住氣保持沉默。一群閱曆豐富,世故精明的老狐狸。


    “現在有個絕對好的機會放在了我們麵前。”知道不用介紹自己的夏銀璿直接打破沉默進入主題。“我們的股價下跌了一半。我打算趁現在再投一億進去,以最低的價格回收在市場上的部份股份。我們還從沒一個時候像現在這樣受媒體關注過。現在就有七個媒體的人在樓下等著我們中宇集團的第一手信息作為明天的新聞頭條。”


    “事情都看好的一麵是不是太樂觀了?如果這筆錢投了以後股票再下跌不是連本金都沒了?至於那些媒體是來找我們的碴的吧。一時又有能找出什麽好消息讓他們帶回去?”譏笑的表情不以為然的口氣。


    “你們沒有我有。還記得上個月投標得來的8號地塊嗎?倚山麵水的一塊山地。”


    “那個準備開發山野別墅的地?”


    “那塊地不會蓋什麽別墅而會是五幢二十六層高的高層。”


    夏銀璿的出現、開場的先聲奪人都沒動容的**湖們被淡淡的一句陳述句給懵住了。


    “我讓金秘書做了費用預算你們可以看一下。如果這樣操作可以比建造傳統的別墅多五倍的利潤。”夏銀璿拿起麵前的茶輕啜了一口。拿到預算單的股董隻是瞟了一眼最後的數字就又全看著他了。不用做預算以他們的經驗也知道這兩者的成本和回報差多少。


    “我知道你們疑慮這樣的樓盤是否有市場。不過現在的樓市供大於求,何況雖然地塊偏遠但卻是個真正有山有水有風景的好地方。明年樓房建成的時候連著市中心的八車道公路應該也已經竣工,這樣來往市中心車程隻要半個時的風景樓盤有著強烈吸引力。”


    “我們的地塊是在山腰,在山上蓋高層從來沒有過。”雖然還帶著置疑,但話語裏已經透露了藏不住的興趣。


    “沒有人做我們做。當第一不好嗎?鄉村的都市生活是現代人最為想往的理想狀態吧?名字我也想了一個,叫做雲頂玉庭怎樣?”再一次端詳眼前一張張的臉,夏銀璿可以確定自己成功了。他虛畫的餅挽救了渙散的人心,也初步確立了自己在他們心裏的位置。接下來的實際操作一定辛勞而繁亂,但無論如何成功走出了第一步。緊接的第二步是要挽救市場,通過那些媒體的嘴巴給大眾一份信心,股市一股新風。所謂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就是這樣吧。


    「我已經辦了出院手續,現在去公司了。考慮了很久,覺得目前你還是回自己家裏的比較好。我沒和你鬧什麽意見,隻是想你家裏人也許會再打電話去你家。你不在家,會讓他們擔心也少了和父親母親修好的機會。等我手上的事情辦好,甚至可能就下個星期的雙休就和你一起回去一趟向他們說明。總之,你要乖乖的回家等我。璿」


    薑楠初看完手上的字條在望了眼空空的房間露了個苦笑。也許是有這麽幾分的道理,但說的再好還不是讓她回家?她發了三條消息給夏銀璿,可他一條都沒有回,這樣的他又怎麽不是在和她鬧意見?天氣越來越暖了,學校裏卻是越來越冷。為了星期六的事情吳校長今天把她說了一通,現在連校領導們也對她冷眼而待了。


    沒有家人的支持,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招受一雙雙不相識眼睛裏的嫉妒,一切一切想換回的不就是能見到他的一點點時候嗎?他是她唯一的溫暖,而這溫暖也在遠離她。


    回家嗎?回家嗎??


    薑楠初抹幹不知道什麽滑落的眼淚,拉著自己的大箱子打定主意的離開了房間。醫院的過道陰暗幽長,出口的光線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電梯門合上送走了滿意歡喜的媒體和股東,宛如被一下抽走了支持的力量,夏銀璿不得已要扶住牆上才能頂過眼前片片的虛影。


    “夏總。”朱蓉和金利鍾同時緊張的招呼。夏銀璿的臉色本來就很白,此刻連嘴唇上唯一的血色和生氣也不見了。他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絲優雅而清冷的弧度,他的聲音低啞卻富有磁力和生氣,他說話時不經意比劃時的風采擄走了所人有的注意,以至所有人都忘了他本來還應該住院休養的身體。


    “夏總,您回自己辦公室休息一下吧。辦公室裏的套間什麽都有,您可以睡一會兒。”朱蓉有些猶豫還是伸手攙住了夏銀璿的手臂。


    “嗯。”熬過了陣氣血的翻騰,夏銀璿不著痕跡的在進電梯的時候掙開朱蓉的手。


    頂層的董事長辦公室簡潔卻不失豪華,隔間的小套房裏更是一應俱全就像一個正常居住的小宅。


    “朱助理,你能幫我添一些日常用具嗎?今天我就睡這裏不回去了。”想到回去一趟又要車旅勞苦一翻,夏銀璿打算在裏過夜算了。耳朵裏又出現了嗡嗡的共鳴聲。他真的不確定自己還能撐多久,隻怕是有力氣回去明天也沒力氣來了。更何況回去也不能再見到薑楠初那張笑臉了,一想到這裏夏銀璿心中一痛。


    打發掉所有的人,躺在床,這一刻才知道周身已經疲累的不能再動。現在沒有人在一旁看著自己,現在也不用怕跌倒帶來的狼狽,夏銀璿放心的失去知覺。


    湖水是你的眼神,共享滿天星辰,心情是一個傳說,亙古不變的等候……


    “司機大哥我要去嬉溪園!”聽著電台裏的歌,薑楠初突然對身邊的出租司機說。


    “這可是兩個方向,現在是高峰,要繞到前麵的路口我才能拐回去。”


    “沒關係,是我臨時改變主意嘛。繞點路沒關係,把我送到那裏就好了。”薑楠初笑笑。


    太陽已經看不見了,還沒亮燈的道路擁擁攘攘,窗外灰暗一片,但她心中卻有著這兩天從沒有的清亮。有著那樣湖水般清澈眼神的夏銀璿怎麽會不要她呢。她竟忘記了他那樣倔強獨自承擔的性格,也疏忽了平淡說再見時眷戀的目光。就算是自做多情好了,即使是一聲再見她也要親眼看他說。


    拖著個大箱子,薑楠初身上熱得出了一層虛汗。花了半個小時她才從嬉溪園的正門一直走到裏麵那棟四層的白色房子,第一次對夏銀璿住在這麽深的風景區裏有點小意見。


    窗子裏透出燈光,圍在房子外的鐵門是鎖著的。深呼吸口氣,薑楠初鼓起勇氣按了門鈴。


    “是你?有事嗎?”出來阮伯隔著鐵門問薑楠初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我……夏銀璿叫我過來。”看到是阮伯出來薑楠初就心虛了半截,比起阮嫂他一向不怎麽對她有好臉色過。要說明自己目的的時候更是張口結舌的不知怎麽開口,哪有女孩子說自己過來是打算同居的啊。


    “我們家少爺是讓你回家先住幾天吧?”阮伯斜倪著那雙上眼皮有些耷拉的眼睛。“你說謊騙老人家。”


    “是,我說謊。不過我一定要親自再見眼夏銀璿……在門口等也一樣。”薑楠初有些羞惱,說到後麵又感到委屈起來。


    就在她不抱希望的時候門卻開了。“你這麽堅持就進來吧。”薑楠初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看著阮伯拉著她的大箱進了屋。


    一樓客廳桌子上擺著五菜一湯,阮嫂正一口一口的喂著出事後就神致不清的夏國皚,現在的他看上去哪有往日吒吒商壇的風采,臉上的神情就像個才懂事孩子。


    “薑楠初,還沒吃吧?一起吃好了。”阮嫂一點不意外她的出現笑咪咪招呼。


    “好的。”薑楠初乖巧的點頭應了聲,左看右看後終於憋不住問,“夏銀璿呢?”


    “少爺還沒電話過來說要去接他。今天去公司第一天,應該事情很多吧。”阮嫂放下手裏的事給薑楠初添了碗筷,“你放心。我們和金秘書說過了,有什麽特別的情況他會第一時間電話回來,不會有事的。”


    “謝謝阮嫂。”被看透心事的薑楠初有些不好意思,勺了兩勺湯低頭扒飯。菜不差飯也軟,隻是吃飯已經成了掩蓋情緒和避免尷尬的工具哪還有什麽滋味可言。


    薑楠初還是被安排在上回住過的三樓客房暫住。空暇的管不住自己,薑楠初厚著臉向阮嫂提出要到夏銀璿房間來看看的要求。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要求太厚臉皮了,沒想阮嫂竟然想也沒想的答應了。


    夏銀璿的房間和上次來的時候幾乎沒一點變化,紫檀的八仙桌、紅木的榻、烏木的圓角櫃,一件件上了年紀的古董靜默在各處散發著悠悠的古典氣致,那些匆忙堆在桌案上的碟片更是提醒薑楠初兩個人坐在一起看電視的日子其實近得就像昨天。


    思念是對記憶的一種依賴。竹雕筆筒裏的紫竹狼毫,潤滑的筆杆上似乎還能感受到體溫。薑楠初能輕鬆就想到夏銀璿拿著這支筆細細的一下又一下畫出山雀身上羽毛的情景。黃花梨圈椅的扶擺通瑩而光潔潤手,把身子埋進那道弧線裏想象夏銀璿坐在這張最喜歡的椅子上想事情的樣子,還想到那雙手這樣整個把她環攏的時候。踏上兩級台階的撥步床寬大仍舊,床上月白色的被褥有著溫和如玉的光澤,手指撫過那真絲的柔軟,回憶那天共蓋一床被子的聽他講起過去,那兩個人真正交心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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