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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江關,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這裏的風雪不似平廊的那樣溫柔,鵝毛般的大雪打著旋兒從天上落下,伴著呼嘯的北風,刮到臉上似一把冰刀割得臉生疼。


    這般嚴寒之地本應渺無人煙,現在卻駐紮著千餘頂帳篷,個個帳篷上都積滿了厚厚的白雪,遠遠看去就跟一個個蠶繭似的。


    入了夜,除了幾個值夜的小兵在來回巡邏走動外,其它人都早早入了睡,隻有傷兵營和帥營帳中還透出點點橘色亮光。


    「恭喜王爺,你的傷已無大礙,現在傷口正在長新肉,為了更透氣,我就不包紮了,隻需再臥床一日便可起身活動,不過不可劇烈運動。」隨行軍醫說道。


    「嗯,既然我沒有什麽大礙了,王軍醫就不必來得如此勤了,多去看看其他受傷的軍士,用藥什麽的,不必擔心,後備很充足。」藍淵平躺在床上,半眯著眼睛說道。


    「那,王爺自己多注意身體,老夫這就去看看他們。」王軍醫起身告辭。


    藍淵點點頭,王軍醫便躬身出了帥帳。奕秋走到塌前,幫藍淵掖了掖被子,道:「王爺的傷總算要康復了,屬下也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奕秋還未說完藍淵便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你的擔心我都知道,現在不是好了嗎?你每天都要念上幾遍,你不煩我都聽煩了,一個大男人不要這麽囉嗦,現在也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受傷這些日子你也累壞了,對了,明日你去通知言昊揚,說本王要和他商量戰事,叫他早些過來。」


    藍淵不耐煩的口氣讓奕秋不好再多說,又叮囑了兩句才出了帳。


    終於安靜了,藍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試著活動了一下左肩,能動了,除了還有些脹痛外倒沒有其他不適。看到左肩胛骨偏胸口處那道猙獰的傷痕,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不慎中箭墜馬那一刻不知有多少焦急地目光注視著自己,那時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除非死在戰場上,否則絕不能倒下,就這樣忍著劇痛和失血的眩暈感又跨馬揮戈,帶領著將士英勇殺敵,直到把東胡大軍逼退到寒江關外才因失血過多倒下。在抬進帥帳經過的那一路,多少關切的目光熱切的問候,每個營房都派了代表前來探視,雖然吵鬧了些,但是心中卻是溫暖的,隻有在軍中才能體會到這種生死相依,肝膽相照,同生共死的豪情。


    想到這些藍淵望著帳篷頂滿足地笑了。帳中放了三個火爐,使得一室溫暖如春,暖了就想睡覺,藍淵放鬆了身心,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正要入夢的時候,厚棉布帳簾被撩了起來,隨之一股冷冽的寒風擦著被撩起的縫隙灌了進來,躺在床上的藍淵被冷風吹得一個激靈,微微皺起了眉,肯定又是奕秋那個囉嗦人來了。很快,簾子又被放下,帳內漸漸恢復了原有的溫暖。


    帳內沒有人說話,隻有火爐裏燒著的枯木偶爾發出的「劈啪」聲。藍淵不打算主動和奕秋說話,怕稍微一開口,奕秋就絮絮叨叨個沒完。來人也不說話,在帳口站了片刻,才緩緩走到床邊坐下。


    藍淵感覺到一雙帶著寒意的手快要觸上自己的額頭,那手發出的陣陣涼意讓藍淵的眉皺得更厲害,他微微偏了偏頭要避開,那手卻沒有觸上他的額頭而是倏然縮了回去,半天沒有動靜。


    藍淵困意越來越深,便下了逐客令:「奕秋,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一夜跑幾次,明日還有要事要商,你馬上回去睡覺,聽見沒?這是命令!」


    對方還是沉默,也沒有半分起身要走的意思,藍淵實在忍不住了,剛想睜開眼,就被一隻手覆上了眼睛,這次這隻手卻是溫的,帶著淡淡的體溫。


    縱然這幾年的征戰和磨練使藍淵耐性和忍性都得到了提升,但他還是沒有辦法讓一個下屬隨隨便便作出如此親昵的舉動,要探溫度摸摸額頭就好了,沒有必要覆在眼睛上啊,怒道:「奕秋,你是不是以為本王不會用軍法處置你?現在你膽子越……」


    「藍…淵,藍淵.」來人輕柔喚出的四個字,讓藍淵身子猛然一僵,再也說不出話來。


    溫熱的手輕輕從眼上拿開,沿著挺直的鼻樑向下,輕柔撫過嘴唇,下巴,頸項,鎖骨,然後拉起棉被一角,當那道猙獰的傷疤露出來的時候,那手停住了,有些悲痛的聲音響起:「藍淵,你怎麽能受傷?你怎麽會受傷?你不是勇猛無敵嗎?你為什麽會受傷啊?痛不痛?一定很痛!我知道你的雄心壯誌,也知道就差這一步你就能完成霸業,但,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啊,你知不知道,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這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幾年來這樣的幻覺一直縈繞在身旁,摸不到,揮不散,從當初的狂喜慢慢轉為平靜,幻覺而已認真不得。


    待一陣聲淚俱下的控訴加表白平息後,那手又小心翼翼地在傷口附近摩挲,輕,柔,緩,說不出的憐惜。酥酥麻麻的感覺讓藍淵忍不住有些輕顫。好想睜開眼睛看看你,看看你有沒有變,看看你此刻溫柔的表情,卻不敢,怕一睜眼你就煙消雲散。


    還在糾結是不是幻覺的時候,一種濕熱的感覺代替了剛才的酥麻感,是舌頭,在傷口周圍畫圈,藍淵一驚,猛然睜開眼,伸手去推拒正在胸前恣意妄為的人,觸手的感覺真實得可怕,難道這是真的?


    被推開的人抬起頭來,臉上滿是委屈:「藍淵,你這是怎麽了?你為何要拒絕我?你不是很寵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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